对方却仍举起了掌,燕不离只好变了哭音:“诶哟,好疼……伤口好像崩开了……”
池月动作一滞,拧着眉回过头:“怎么又裂开了?”
“我……我放了个屁。”
众:“……”
池月忍着揍他的冲动,看着水烟和寒烟叹了口气:“江莫愁是本宗的发妻,就算她不在世了,本宗也不会对旁人动心,更不会对一个没品的玩物认真,尔等可明白?”
“奴婢明白。”
“但即便是本宗的玩物,也是你们的主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身为下人应当清楚。若再有下次,就直接把自己活埋到后山去吧。”
“奴婢遵命。”
挥退一干仆从,池月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转过脸来,果然看到某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燕不离深深感到一阵挫败,当初还信誓旦旦的说要让池月喜欢上全新的自己,可如今对方依旧没有动摇分毫。究竟是自己扮演的江莫愁太成功,还是真实的燕不离太失败?
倘若没有一场借尸还魂,只怕池月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他吧?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今日有不少门人进言将你关押起来或者杀掉,若本宗再对你流露出丁点儿在意,你就真活不长了。”天知道他顶了多大的压力,才力排众议保住了某人的小命。
“多谢宗主照拂。”燕不离苦笑一声,“可你还是不喜欢我,对吧?”
池月眸色一冷:“燕不离,本宗已经把能给你的都给了,别再强求命里没有的东西,人不能太贪心。”
是啊,一个泄欲的工具,一个谄媚的玩物,怎么能向主人要求的太多?池月宠他护他,但永远不会爱他,争也没用,求也不得,再矫情只会让对方心生嫌恶。
“好,老子懂了。”某人擦了擦眼,扯起嘴角嘿嘿一笑,“那宗主先把今天能给我的交出来吧。”
池月眼皮狂跳:“你疯了?!还嫌自己伤的不重是不是?”
燕不离扬眉一笑,已有所指的摸了摸自己格外鲜红的唇。
某人的潭眸里霎时焕发出兴奋难抑的光彩。不容易啊,他软磨硬泡了那么多回,这东西终于肯给自己口了!
然而,宗主大人还是低估了某玩物。在那个销魂香艳的午后,他用实际行动应验了自己的一句谶语:做人不能太贪心,命里没有的东西,别人给了也不能要,否则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当晚,刘厨子接到一封宗主亲书的手令,一行墨字狂草携恨,力透纸背:“膳厨上下听令:自即日起,彼岸斋燕公子的菜里,禁放辣椒!”
第121章
菊者,妙物也。无论是秋季绽放的那种,还是床上盛开的那种,都有着坚韧的生命力和强悍的修复力。
在彼岸斋吃饱睡足的养过几日后,燕不离臀部的伤口便已大好。他本是踢天弄井的性子,整日趴在榻上无所事事,早就憋得心痒胸闷,所以一能下地就安分不住了。
“燕公子这是去找宗主吗?”水烟见他贼头贼脑的推开了房门,便神情寡淡的问道。她和寒烟近来不再敌视某人了,只是态度仍有些敷衍轻蔑。
额,他看起来饥渴得很明显吗?燕不离尴尬的摸了摸脸:“宗主一直没过来,可是有事在忙?”池月自从被辣跑以后就再也没露面,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被自己给辣废了。= =
“宗主近来忙于接待外客,得了空自然就过来了……”
“外客?”对方警觉的一眯眼,“男的女的?长得好看么?”
这人怎么比夫人还能吃醋?水烟无奈的解释道:“都是丑得惊天动地的老男人。前几日是西川府的,今日是南涯岛的。”她说完才觉失言,蹙着秀眉啐了一口,“呸,你又想从我这儿打探什么消息?!”
燕不离无辜的一摊手:“你自己说的,我又没问这么详细。”看来西川官府已经和鬼门宗串通一气,蔺家也要反了。至于南涯岛的人……不会又是来要那颗破珠子的吧?
黄泉殿里,气氛凝重。两排门人弟子肃立在侧,海上飞如今已是首尊,风雷云的老部主也被提拔为三大法尊,水藿、沉川、流三九等新晋弟子更是快速上位,成了鬼门宗的精英骨干。
而在池月眼里,都是垃圾。
像江莫愁那样的得力干将,估计他再也招纳不到了。
玉座上的宗主大人忧郁的叹了口气,换了只手托着下巴,继续昏昏欲睡的听某个老头碎碎念。
南涯岛主鹿翁,一个年岁近百的老人,千里迢迢跋山涉水,亲入碧落谷,就是为了讨回他的宝贝——凤血珠。
“池宗主,天大地大,道理最大。你一借就是这许多日子,至今未还,还说让老夫等上七八十年,哪有这样的道理?”鹿翁鸡皮鹤发,老背高驼,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
“本宗也没非要你等啊,”池月眸中掠过一丝笑意,“我说过,如果你不想等,可以不用活那么久。”
“你……你……”老头儿被他一堵,白胡黄眉齐齐打颤,手里的碎金龙头杖抖得叮铃作响,几乎要被气得暴毙当场。
“这世上最大的道理,就是道理永远大不过拳头。凤血珠说好听点是本宗借的,说直白点就是本宗抢的,要么你把它抢回去,要么就等我玩够了还回去。”反正他是不会告诉某个老头那玩意已经废了的。
“池月,凡事留一线,来世好相见。”鹿翁咬着仅剩的几颗后槽牙道,“我南涯每隔几年便会遭受一次海潮侵袭,那凤血珠是镇压泉眼的灵物,可抵制海水倒灌。若无此珠庇护,整座岛屿都会倾覆沉海,数十万人性命难保,你非要造这个孽吗?!”
殿中霎时一片沉寂,过了良久,终于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老人家,你是要这个东西吗?”
众人抬首一望,皆面露诧异。
黄泉殿的守卫心里苦啊,这人是拦还是不拦?
拦着吧?他可是宗主的枕边人,不拦吧?这货又是正道的卧底……就在守卫们挣扎之间,燕不离已经举着手中的珠子跨进了殿门。
池月眉头深皱,他一直将凤血珠放在江莫愁手里,这小子是从哪儿偷来的?
“对……可这珠子怎么……怎么废了?!”鹿翁先喜后惊,望着那颗乌中带紫、惨淡无光的珠子险些落泪,“你对它做了什么?!”
燕不离偷瞄了眼阎王发黑的脸色,只好将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那个,疗伤的时候不小心给污了……”
“荒唐!胡闹!”鹿翁火冒三丈的跳起脚来,“我南涯传承千载,亿万生灵,竟然毁在了你们手里,老夫死后还有什么脸去见列祖列宗?臭小子,还不给我拿命来!”
燕不离暗骂一声倒霉,随即滑身撤步躲开了一记杖袭。
鹿老头儿虽然有些武功底子,但终究抵不过年事已高,每一次攻击都和慢动作一般,稍微快点儿还会闪着自己的老腰,杀伤力连燕濯云的鸡毛掸子都不如。是以燕不离躲得漫不经心,池月和鬼门众人也权当看热闹,任由这一老一少在殿中追来打去。
围着柱子绕了几圈,某人最后跑到了池月跟前:“宗主,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池月悠悠看他一眼:“谁叫你自作孽的把珠子拿出来?”
燕不离:“……”他傻还不行吗?!
这时鹿翁已经气喘嘘嘘的追了上来,目露决绝之色。他抬手将龙头金杖向前一指,只听嗖的一声,一道金光从龙嘴里喷射而出,直奔燕不离袭来。
某人条件反射的侧身避开,可他躲闪之时突然意识到池月就在自己身后,便想也不想伸手去拦那只暗器,结果被那根金色的利刺瞬间穿透了掌心,整个人也被一股猛烈的冲力掀飞在地。
殿中众人霎时惊呆,这可真是卧底界的良心啊!
“鹿秉闲你找死!”池月暴怒而起,举掌便要杀人。
“宗主且慢,我没事!”燕不离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脸白如纸,“只是伤了手,并无性命之忧……鹿老先生也是一时气急,毕竟是我毁了数十万人的命途。”
若非为了治愈他的瞎眼,池月不会去夺珠子,若非他拍了对方一掌,池月也不会在疗伤时毁了珠子。
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此事要推脱也容易,可燕不离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池月攥紧了拳头。
他最厌恶正道之人的这一点,总是管不该管的闲事,背负不该背负的东西。那些人的死活关你屁事啊?本宗何时需要你来顶锅了?你个高还是脸大啊?!
可看着对方流血不止的手,他又一句也骂不出来。蠢货,本宗武功差到需要你来保护了吗?!
此时鹿秉闲已被海上飞和暗卫按压在地,抽泣不止的哭喊道:“你们造孽,造孽啊……”
“把这老不死的押下去!”池月心烦意乱的一挥大袖,“去请黄长老过来。”
“是,属下尊令。”
“你们也滚!”
“是,属下告退。”
黄泉殿一空,燕不离便神经一松,此刻方觉手上剧痛无比。
那柄金匕仍插在他掌心当中,深深穿透了手掌,从手背处露出了五寸长的利刃。殷红的液体沿着指尖往下淌,很快在地上积成一滩血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