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豁出命也得追到手啊。”刘原把钥匙揣进兜里:“对了,你们医院食堂还要人吗?”
严捷一愣:“怎么的,又愿意干了?你不是技师吗?”
刘原撇撇嘴:“这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么。我他妈现在是穷困潦倒,身无分文,欠你人情不算还欠你那么多钱。你说的对,有工作就不错了,挑不挑的,以后再说吧。”
“行吧。”信号灯跳了,严捷把脚移到油门上:“我明天帮你问问。”
“好咧。”刘原一乐,露出缺了的门牙,那样子实在是惹人好笑,严捷没憋住,笑出声来了:“你笑什么。”刘原没好气的问。
严捷把他眼前的挡光板翻了下来,敲了敲上面的镜子:“你笑一个自己瞧瞧。”
刘原傻不愣的朝镜子一笑,自己把自己吓一跳:“操,这漏风漏了一个多月我都习惯了。话说这假牙要补是不是挺贵的啊?”
“过两天我给你看看。”严捷微微笑着说:“得拍个片子确认一下,是不是还有牙根断在里头,如果是就得先弄出来,完全恢复好了再装假的。”
“这样啊……”刘原舔了舔没牙的地方:“我觉得没有根了。”
“你比X光先进呗?”严捷损他:“那赶明儿上医院,别人拍片的钱都进你兜里,你直接用眼睛给人看看得了。”
“滚蛋。”刘原把挡光板一推:“损我是不是?我这不自己舔了舔么,那么软的牙肉,哪儿像有根在里头。”
“就是一点儿碎渣都不行,得弄干净。”严捷说:“你这是外伤导致的,直接断的肉眼能看见,有裂缝的就不一定了。所以还得拍个片子看看。”
刘原不吭声了,摸着他没了牙的地方若有所思。严捷见他这样,善心的说:“在我这儿看不要钱。”
“真的?”刘原做好了眼睛手术,从前那样的光芒又渐渐回来了。
“嗯。”严捷就知道他心疼钱,又说:“到时候镶牙也不用去挂号了。”
“嘿。”刘原高兴坏了。
严捷摇头:“是不是觉得自己怎么没多断两颗牙?”
“说什么呢。”刘原故作淡定:“你没点小市民心理吗?谁得了便宜不高兴啊。”
“等弄完了你再高兴吧。”严捷提醒他:“万一有根,还得给你划一刀取出来,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你。”
刘原一听,憋了句:“操,把这茬忘了。”
春节过后因为大量人流都还没完全归位,严捷的工作量并不大。他抽空去了一趟食堂,找了负责人冯阿姨一问,才知道那会儿不但是人没招到人,还辞了两个。
“哎,每逢过年就这样,总有几个心思野的待不住。”冯阿姨叹口气:“还好最近住院的病人不多,这伙食我们还不至于力不从心,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行啊。”
“冯阿姨,我朋友是技师,刚辞了职在家待业,您要不要招他?”严捷笑着问。
“技师啊?”冯阿姨有些受宠若惊:“技师那是该当大厨的,来我们这种地方太大材小用了。严大夫你可别拿我开心了,你这么热心介绍,人家能愿意吗?”
“您放心吧。”严捷说:“我和他说过这事儿。只是我得先和您说一下,他之前受了伤,刚出院不久,眼睛又做过手术,做不了重活,您要愿意先用他半年做些杂事,体力活别让他干了。”
“哎哟。”冯阿姨高兴坏了,忙说:“这行,这行,我会安排的,严大夫你放心吧。对了他什么时候能来啊?”
“我回头帮您问问。”严捷又补充了一句:“自己人好说话,面试什么的就免了吧?”
“那是,那是。”
严捷安排好刘原工作的事,转头给他发了个微信:工作帮你安排好了,不用面试,过两天带着材料直接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揣回兜里,那头居然很快就回过来了,显然是很高兴:瞧瞧这效率,简直了。
严捷眉头一动,回了句:谁允许你看手机的?
他一路都把手机拿在手里,直到回到诊疗室,刘原居然再没回一条。正要把手机揣回去,提示音响了:不许我看手机你他妈给我发什么微信!
严捷看着手机屏幕一笑,接着扔进抽屉,再没拿出来。
☆、23
刘原靠着严捷的关系顺利进了医院的食堂,冯阿姨到底是自己人,那些搬运的体力活全都没让他干,只让他守着个蒸箱,偶尔切个菜。刘原到底干了十年的厨师,就算是受过重伤眼睛不好,可手上的功夫一点没受影响。工作效率让冯阿姨连翘大拇指,把严捷感谢了百八十遍,高兴坏了。
而刘原因为这份工作的关系,中午吃饭的时候也偶尔会去找严捷一起,严捷也抽了空单独为他加班,把他断了的三颗牙镶好了。
“嘿,你别说,还挺像真的。”刚镶好的牙虽然让刘原有些别扭,可他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却是特别满意:“这是烤瓷的?”
“再怎么像也不是真的牙,等你用上就知道了。”严捷摘了口罩,还是习惯坐在被窗帘遮挡的暗处:“可惜了你原来那口牙,能长那么齐那么好的人可不多。”
“沈昆那个王八犊子,别让老子再撞见他。”刘原摸了摸自己的假门牙:“要撞见了,打断他六个!”
“还想惹事儿呢?”严捷靠着桌子,两手插在白大褂里:“这还欠着债呢,消停点吧。”
“哎对了,说到这个。”刘原抽了张桌上的纸巾:“上回不是说好的吗?我管你一日三餐,一边工作一边还债。”
严捷本以为刘原是说着玩儿的,从没当真过,没想到他旧事重提,显然是真当回事了:“没关系,你到底欠了多少我没给你记账。你好好在食堂干一段时间,等能找到好工作就把食堂的工作辞了,安稳踏实点。”
“那不行,我刘原堂堂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人情债我非还你不可,不然我连睡觉都不踏实。”刘原坚持说:“你放心吧,我的手艺我自己都觉得好吃,你吃一个月保证你胖三圈。瞧你瘦的,爸妈不在身边,没人给你做饭吧?找我啊,川鲁粤苏闽浙湘徽,炒炸煎焖炖蒸烤烩,不是吹的,我全会。”
严捷听着他这一顿噼里啪啦往外冒,也是笑了:“刘原,你是该去说相声,也许更适合你。”
“你要听相声我回头想两个段子,你吃着我做的饭,听我说个单口相声段子给你听,嘿这日子,听着都好过。”刘原乐得都冒烟了:“怎么样严大夫?听着不错吧?”
严捷确实是有点被刘原说动了,他也是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那你干脆也别废那个房租住我家得了,偶尔想吃个夜宵身边还有个厨子,比你来回跑要方便。”
要按过去的刘原,肯定是斩钉截铁拒绝了。可如今他欠着严捷钱又欠着严捷人情,一来二去又跟严捷熟得不能再熟,住院期间连洗澡都是严捷帮他洗的,这种脱裤子哥们儿对刘原而言就是一辈子的:“你不收我房租吗?”
“不收。”
“你别反悔啊!”
“不反悔。”
其实,严捷是有私心的,近两个月与刘原朝夕相处,他早就恋着他身上的香味不能自拔。也不知是不是得不到才觉得是最好的,严捷总觉得能闻到味儿也舒坦,这才说了那么些个话。
而因为得到了严捷的肯定,刘原心里不知怎么的特别乐呵。不认识严捷的时候,他唯一的好哥们儿就只有丁鹏,只是丁鹏和他不一样,他有自己的爱人,所以一些时候总是会有点顾忌。如今他工作暂时有了着落,又能有机会还了严捷的人情债。不用再为房租伤脑筋,如果一切顺利,不出一年他就能将所有欠严捷的钱还清了。
想到这儿,刘原的步子就更是轻松,一路回到食堂看了眼单子,开始为晚上的伙食准备材料。冯阿姨正忙完采购的事儿,一回来看到刘原这么上心开心得不行,笑呵呵走上去:“小刘,这还没到时间呢,你怎么就忙起来了?严大夫说你前阵子刚出院身体不好,你有时间多休息,没事儿的。”
“婶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身体好着呢。”说着,拍了拍手臂上的腱子肉:“最近是松了点,不过没事儿,等恢复好了颠个勺就都回来了。”
冯阿姨拍拍他胳膊,说:“如今这食堂缺人,不过你这手速可真是快,一个人能顶俩人使。到底是大酒店宴会厅干过的,比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好使多了。”
“您别夸我了。”刘原能不知道自己么,苦笑说:“我要能颠勺,还能更快点儿,以前一天出一千多人的菜,那才叫生猛。哎哟我去,您都不知道,忙得连放……连喝水的空都没有。”他原本想说忙得连放屁时间都没有,结果想着冯阿姨年纪大了可能接受不了他太直白,只能咽回去换了个说法。
“哎对了,小刘啊。”冯妈妈像是想到什么,问他:“你就是学这个的吧?”
“是啊。”刘原忙着切菜,因为是病号饭,所以切得特别细:“怎么了?”
“有没有认识同学的再给介绍来一个?”
“同学?”刘原手上停了停,又不能说他自己没朋友没哥们儿,只能含糊说:“我看看吧,要有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