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上,各行业老板在主厅议事,陆氏的各位掌柜自是一副主人的姿态,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只一个人眯着眼睛,似是世外之人,眼前的热闹仿若与他无干,那就是顾省。
他从来都只是来走个过场,并不发表什么引人注目的言论,偶尔附和几句,只要与顾家无关,他都懒得管,这几年,年纪大了就更懒得多管闲事了。倒是引得关其正对他多看了几眼,要是这顾家少爷有几分其父风范,倒也是个可造之材。
宾客散尽,关其正也终于和顾东元打了个照面,只是那少年眉目间的清冷有些不讨喜,身子看着也孱弱些,神色里倒是能看出几分坚毅,方才他也听说了最近在盐城风靡一时的香雪酒,就是出自此人之手,不像大女儿说得那么一无是处。
于是在正月里,关其正身着便装光临了宴宾楼,实在是商会里的那一面之缘让他有了几分好奇,总归闲来无事就随便逛逛。
低调地坐在大厅的一角,点了一壶香雪酒,两碟下酒菜,他不自觉的有了浮生偷得半日闲的感觉,兴之所致间,眼角的余光也不忘时不时的看向桌案前的人。
顾东元自来到宴宾楼后,那老账房就随着老掌柜一并走了,她索性就自己做起了账房,每天坐在门前的桌案清算账目,也不至于太无趣。
店里的香雪酒供不应求,大厅的散客也几乎一直保持着坐满的状态,她从方才就觉得有些坐立不安,几轮扫视下终于逮到了罪魁祸首,右前方的角落里,一位中年男子很明显是在看她。
难道是身份暴露了,看着几分面熟的人,她仔细想了想,好像在商会里打过照面,是本县的县令吗。心里刚刚有了猜测,那中年男子就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这下没有疑惑了,那熟悉的打量,此人就是关其正无疑了。
“不知关伯伯来此,东元失礼了,请随我去楼上吧。”顾东元躬身浅浅行礼,小声问候间没有惊动四周的客人,她想着这县令大人也不想太引人注目吧。
关其正把早早取好的杯子倒满酒,眼神示意顾东元坐下:“无妨,贤侄快坐。”
顾东元也不推脱,左右是在自己家的酒楼里,该有的礼数她都做了,剩下的就看贵客自己要做什么了:“关伯伯来此可是有事相商?”
“还真让你说中了,我嘛,就是想知道贤侄可有婚配?”关其正尴尬的抚了抚刚长出来的胡茬,他本也不喜应酬,今日这事是自己把自己逼上了梁山,既然来了,索性就问个清楚。
“这…东元未曾婚配。”双手在桌下握了握又暗自放松,顾东元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两个不善交际的人交流起来便是直来直往。
“巧了,我的小女儿也不曾许配人家,不知贤侄意下如何?”关其正见惯了官场上的阿谀奉承,如今难得见一个肖似自己年轻时的少年,有气节、不弯腰低眉,一身正气的样子让他越看越喜,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承蒙关伯伯看得起,东元怕是没有这个福分,我还有事要忙,先失陪了。”顾东元也顾不得失礼了,她怕再待下去会暴露身份,毕竟不能拿之前搪塞关辛儿的借口来应付县令。
看着一直不露声色的少年突然慌了神,要么是对自家女儿无意,要么是另有隐情,只是不管哪个原因,在这件事上,看顾东元含糊其辞的样子,看来也不是什么良配。
关其正喝完酒看了眼状似忙碌的顾东元,没有打招呼就离去了,他们家辛儿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了呀。
关夫人找了官媒留意女儿的亲事,这口风一出来,争相提亲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姐妹两个都不答应,只因这诸多人选中,本地最大的两家商号都没有人来,没有顾家也没有陆家。
可是有人等不住了,是以在阳光和暖的三月里,关辛儿出现在了宴宾楼。
恰是正午时分,春日的阳光斜斜照进来,仿佛暖进了心窝里,顾东元握了握拳站起身来,她放下手里的账本,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道:“关小姐,你挡着我的光了。”
“是吗?我有一事不明,想请顾公子解惑。”关辛儿站在桌案前动也不动,阳光在她身后折射出的影子,堪堪映在了顾东元的身上。
停止伤害有时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为在感情里,主动权并不在施害者手中,而是在被伤害的那一方。
顾东元没有说话,而是默默转身上了楼,略有些嘈杂的酒楼里分辨不清一个人的脚步声,可身前隐约有女子的影子跟随,待到楼梯拐角处,影子不见了,脚步声却清晰了,一如从前。她的嘴角悄悄扬起,仿佛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宴宾楼的天字号房里,两人先后坐下,顾东元把左手的衣袖挽起一点,然后不疾不徐的倒上两杯清茶,这才抬起头来问到:“不知关小姐所问何事,东元一定知无不言。”
面前的人如初见一般清风霁月的模样,仔细看才能发现那一点点变化,眼里的寒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笑意,关辛儿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用明媚来形容一个男子,只是觉得如此形容才是对的。
“我…我不介意你身体有损。”本来准备好的说辞,到了嘴边却都说不出口,关辛儿羞红了脸,索性直奔了主题,不过这话倒是发自真心。
“关小姐说笑了……你当真不介意,这一生都没有子嗣也可以吗?”顾东元笑着正准备岔开话题,当看到关辛儿红了的眼眶时,她不自觉的话锋一转,又扯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看着面前的人露出不以为意的笑,那脱口而出的话像一把辣椒粉,洒进了她的眼睛里,灼伤了眼眶,引得泪水上涌。关辛儿强忍酸涩,拿出绣帕擦了擦眼角:“可以,但你这辈子绝不能纳妾。”
察觉到对方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可是似乎有着诸多顾虑,不肯言明心事,她虽然渴望两情相悦,却也懂得为自己争取,若当真没有儿女承欢膝下,便不能再与人共享一个夫君。
顾东元兀自举杯喝着茶,房间里一时间静默下来,她不想回答,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面的人也默契的没有追问,只和她一起沉默着,间或喝几口茶。
这样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要有人打破这困局,一杯茶已经见底,顾东元也缓缓站起了身,仿佛肩上有千斤重,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把组织好的话也堵在了嘴边。
“回去吧,顾府不会有女主人的。”顾东元艰难的说完,目光灼灼的看向坐在桌对面的人,若是你知道我并非男儿,怕是就不会有这般想法了。
大概是少年人的意气,又或许是早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关辛儿一秒钟也没有停留,起身就走了出去,这辈子都不要来宴宾楼了,谁稀罕见你!
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躺到床上,她看着床幔,思绪云里雾里的到处飞,窗户好像没有关牢,让一缕春风从缝隙里悄悄跑了进来,夹着几粒沙子,吹进了眼睛里,不然怎么就流泪了呢。
可是不管我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生活还是会继续往前走,时间不会停下来等任何一个人。
顾家的生意在香雪酒的助益下,各个商铺渐渐都有了代售点,一年下来,较往年的总收益高了近五成。同年冬天,陆氏酒楼也推出了陆氏香米酒,相当于后世酒精度高一点的米酒酿了,多多少少争取到了一点市场影响力。
宴宾楼依旧在盐城占据着一定的地位,顾东元又精心修缮了部分装饰,甚至还将原有的面积扩大了一倍,有道是:贵在精,不在多。
十九岁的顾东元每天都忙碌个不停,除了酒楼生意,别的商铺生意也在慢慢熟悉,她恨不得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用来工作,因为这样才不会闲下来想一些不该想的。
这一天,顾东元特地提前安排好了酒楼事务,然后独自上街,像个得了空的闲散人在街上逛来逛去,整个下午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去了。
果然已经发生改变了呀,前世的今天她与关曲儿一同逛街,救了个卖身葬父的小伙计,后来更是在那个女人的有心引导下,把人送进了宴宾楼做事。看来今日要一无所获了,这样也好,如果能陪爹爹好好度过最后的这段时光,也算没有白白的重来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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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会接着更……
PS:改个错字,午安……
第7章 第一碗汤
07:茫茫
是的,再有两个月顾省就要病逝了,可顾东元无力改变,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也是世间法则。
夕阳映照下,西边的天空呈现一片绯红之色,顾东元抬头看了看天,脚下不停。过了这条街就到宴宾楼了,她转过弯,几步之外的街角处,视线里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不同于之前的青色衣裙,第一次见关辛儿身着白色襦裙,不施粉黛的脸上好似也着了淡淡的妆,如果说她从前是一株脉脉含情的青莲,那么此刻就是一朵芳香馥郁的海棠花了。
前面的姑娘似有所感,蓦地回过头来,眼神交错间,她只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转过身去继续和身旁的公子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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