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醁穿好衣服出去,洗梳用饭完,翠竹和桃儿杏儿几个丫鬟便七手八脚的把那些衣裳翻出来。
“这件不错,料子好,还是今年的新样式。”
“你们看看,还是咱们小姐眼光好,这硬面的绸子拿来做外裳最好不过了……”
陈青醁从一个屉子下面拿出了两张银票放在了身上。
“容少爷,要不你试试这件衣服,这件是蜀绣的,绣工好,颜色也好。”翠竹拿着衣服一脸喜悦地说道。
陈青醁回头瞄了一眼,“先放着吧,我今天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翠竹愣愣地“哦”了一声,把手收了回来。这几天容少爷天天出去,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
陈青醁下了石阶,一路出了门,刚刚走到跨院时,却遇见了何管家。
“容少爷,要出去啊?”何义满脸笑容地打招呼道。
陈青醁只好下脚步,“可不是,何管家又在忙啊。”
何义:“唉,别说了,瞎忙,我这还不是被那些人缠上了,一天到晚正经事做不了,还得好吃好喝供着那些大爷们。”
“大爷们?谁啊?”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在这秦府里,陈青醁想不出有谁能让这个大管家头疼。
何义苦笑道:“还有谁,就上次来交地租田租的那些人。”
陈青醁有些好奇:“不是都好几天了,他们还在这里?”
何义道:“要是走了倒好了,就那几个老柴头,固执的很,怎么说都听不进,他们天天吃住都挤在门房里,打不得骂不得,赶又赶不走,我还得管着他们的茶饭,还真是让人头疼。”
陈青醁道:“这事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何管家说:“容少爷,不怕你笑话啊,本来咱们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子租子和他们弄僵,不过两百亩地,多几成少几成也不在这上面,可那天你也知道的,小姐发话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陈青醁想起来了,这事要认真说起来,好像还和她有一些些关系,要是那天她不去秦玉甄眼前碍事,大概秦小姐心情就不会那么坏,心情要是不那么坏,大约也就不会对这些人不耐烦。
呵,陈青醁的自知之明让她突然很不好意思起来,她笑了一下,问何义:“这事你们老爷不管?”
“管?这事是小姐才定的,老爷要是随随便便驳了小姐的决定,那小姐以后还怎么管事?反正啊,这事就耗着吧,这么大冷的天,我看他们还能撑多久。”
说完后,何义想起什么,说:“容少爷,你今天要出去,那马配好了没有?要不要叫两个人跟着去?”
陈青醁道:“不必了,路也不远,一会就到了。”
午时一刻,陈青醁赶到那个金福客栈的时候,阿顺已经蹲在店门口的台矶下等着了。
他一见到陈青醁,就立马起身走过来,陈青醁也不等他,一路往前面走去,两个人顺着路一直走到一个僻静的巷子里才停住脚。
陈青醁见四处无人,便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这里是二百两,趁着今天天气好,你最好马上就走。”
这是她昨天让杨实去钱庄换的,一张整整一百。
“知道了,师姐,我等会就走。”阿顺伸手过来就要接。
陈青醁把手一转,警告道:“钱我给你,只是等过了今天,最好不要让我在贇州城里见到你,否则……”
阿顺一脸老实:“师姐,你放心,我别的东西也不要了,我立马雇个马车就走人。”
陈青醁看着他,好一会才说了一句:“顺子,你可要好自为之。”
说完,这才将银票递给他。
阿顺满脸欢喜地接过来,“师姐,谢谢你,你就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长爹娘……”
“走吧,我可没福气当你爹娘。”陈青醁面无表情说完,转身就走了。
天色有些阴沉,那些云低低的压在天边,半明半晦。
下午未时初,陈青醁回到南院,她有些疲乏地仰靠在椅背上。
翠竹抱着几本书籍过来,陈青醁歪着头,叫她:“去倒些水来喝。”
外面响起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冯老四就径直闯进来了。
“怎么了?”
陈青醁见冯老四有些阴阴地看着翠竹,便直起身,说:“翠竹,你出去一下,我和四爷有话说。”
冯老四等翠竹出去后,便去关上了门。
“青醁。”冯老四紧紧皱着眉头,“你猜猜我今天见着谁了?”
陈青醁问:“谁?”
“阿顺。”
陈青醁拿书的手一顿,“阿顺?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看错?那小子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看错谁我还能看错他?”
陈青醁脸色一凝,“四叔,你在哪里见的他?”
“城北的一条街上,那小子刚好进一件估衣铺里,我看他身上穿的破破烂烂,大概是拿钱进去买衣裳。”冯老四冷笑一声,“想不到那小子本事通天,一个人竟然从京城找到了这里,看来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他。”
陈青醁把书放下,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你和他见面了没有?”
陈青醁问。
“我可没那么蠢,这一打草惊蛇,事情怕就难办了,青醁,他既然能找到这里,怕是他早就知道了我们来这里的事,现在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小子还真是一个麻烦。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叫人盯着他了。”
冯老四是一只老狐狸,顺子来这里要做什么,他哪有不明白的。
陈青醁道:“四叔,这事也别急,咱们先看看他要做什么,实在不行,咱们去见见他也无妨。”
“见?他现在怕是正四处找咱们呢,他要是一个老实的,自然不用担心,可这小子心术一向不正,保不住就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咱们来贇州城这么久了,要万一出一个什么节外生枝,这事肯定就没个收场。”
陈青醁笑了一下:“四叔,你也想的太多了,他毕竟才一个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咱们只要放仔细些,事情也不会那么糟,要是他真不肯放手,咱们到时候再做打算也不迟。”
冯老四想了想,摇头道:“你怕是给他想的简单了,他要不想在里面想好处,他会天南地北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我还不清楚,来都来了,他怎么可能轻易罢手?”
陈青醁脸上神色不明,“四叔,那你的意思?”
冯老四目光一凛:“既然这样,索性给他个一不做二不休,这事是他自找上来的,那就休怪我无情无义。”
果然,这冯老四从一开始就存了杀心,他这人生性吝啬,多疑,眼里就见不得别人挡他财路。
“四叔,都是为了钱财而已,咱们没必要做的这么绝,顺子那人虽然贪利,但是胆子并不大,咱们就算分他一点银子也没什么,要是他收了钱能答应放手,咱们也没必要让他搭上条命。”
冯老四一脸不屑:“青醁,你真是想的太简单了,咱们就算给他钱又能怎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是给他尝到甜头,保不定还会再有下次,下下次,或者,你能保证他不会去秦家告密再捞一笔,这种好事他这辈子能遇上几回?他就能轻易放手?只要我们有把柄抓在他手上,这事就断非一时能了。”
说来说去,这冯老四是一定不放过顺子了。
“反正这事你不用管,夜长梦多,还是早下手为好,等会,我就去和秦少爷商量一下,要他派人过去。”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慢着!”陈青醁站起来,“四叔,何必呢,他毕竟还是你一手带过的徒弟,这几年跟着你四处奔波,就算不念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父子情意,可他到底要喊你一声师父,终不成,你真的要杀他?”
冯老四顿了一下,说:“他要是个好的,我又怎么可能去杀他,可他现在已经是在逼我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你想想,他万一透露些什么出去,咱们几个都得完蛋,青醁,你说,到时候是你死还是我死!”
陈青醁摇摇头,她叹人心似蛇,为了钱财,可以这样不顾一丝情义。
冯老四道:“你也别怪我心狠,要是他不来,我依然还是他师父,他也依旧是我徒弟。你说像我们这种人,过一天是一天,又什么时候过过舒坦日子?我现在也一把年纪了,膝下无一子半女,将来没有这些钱财傍身,我还能落到个什么好下场?他既然要来断我后路,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完,冯老四转身便走出去了。
人到这一步,真是什么怪像都做的出来。
陈青醁冷笑一声,等他一走,便立马进屋开始换衣服。
守在院子里的翠竹先是见冯老四一脸急匆匆地走出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容少爷随后也大步往外面赶去了。
她怔怔地望着门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这冯老四既要去找秦天望,那应该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