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家族制度。”鸢的语气严肃起来:“以血统为基础的家族制度,使得通灵者把血统看得越来越重要。阴阳家和巫毒族这样的地域种族还不怎么明显,但像三大家族和玄莫这样纯血的通灵者家族,是把血统的纯正性摆在第一位的。只有同族之人才能交合,更何况大多数通灵者为了修炼灵阶一辈子都不会成亲。这一切就使得通灵者越来越少。再加上对非灵者的歧视,有很多一出生灵根还未觉醒的通灵者很早就被同族杀死了。这一切使得通灵者的数量越来越少。”
“如果说,因为血统原因非灵者被通灵者看不起,那么即使是通灵者内部也是一样的。常怀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是完颜家和轩辕家的混血。”说着,男人摸了摸自己血红的左眼:“因为这个,我从小就带着封印,甚至在身份暴露后要被处死,以避免家丑外扬。而我的母亲,也因此被永远幽禁起来,直至死亡。”
“所以你恨完颜家,要把他们灭门?”楚常怀瞪大眼睛。
“要被灭门的不仅仅是完颜家,还有其他血系羁绊强大的家族。”鸢深吸一口气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恨完颜家,我恨的是这个制度。而完颜家是这个制度的起源,也是最忠诚的拥护者。想要打破这个制度,完颜家就必须消失。”
“所以接下来就是夜月一族……”楚常怀接过话头:“可你就不怕一千年前的那种混战再度爆发吗?”
“所以我建立了国家。”鸢回答的很快,似乎料到了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一个更为包容的存在,不管是种族还是通灵者和非灵者,都能共同生存的存在。”
“可我不明白,丰国也是国家,你为什么要去攻打它?”
“从千年前就有这样一个预言:臣将星变乱世至,天星陨落新王生。金鳞才子今何在?一遇风雨便助龙。血系混绊非常物,化剑劈浊新世开。当百年一遇的将星、金鳞才子、天星代表的仙根慧体共同存在于世的时候,新王便会诞生,九州会迎来一个新的时代。”鸢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如今天星已陨,仙根慧体自损灵根成为非灵者,将星和金鳞才子也均为非灵者。这难道还不说明什么吗?”说完,男人示意楚常怀去看棋盘。
这局棋和完颜淼的那局棋一模一样。白子多,黑子少;白子占地少,黑子占地多;白子非灵者,黑子通灵者。只是独独少了代表王的红子。
“马上,就会是非灵者的时代了。”说着,鸢把那小部分黑子一把挥出棋盘。玉做的棋子触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而这,就是我要做的。”
“这……”楚常怀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不可能!”即使在他最痛恨通灵者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能把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全部铲除。
“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鸢的声音十分冷静:“就拿完颜家的防御结界来举例。世人一直以为完颜家的结界是最难攻破的。而实际上,那个结界防的只是通灵者,非灵者没有灵力反而可以随意进入。除此之外,如今的完颜家人太过花费精力在研究灵术上,所以不擅长体术和近身格斗。而以速度和暗杀著称的根厂杀手只要在他们反应过来催动灵力之前下手便可轻轻松松杀掉一个完颜家人,再加上往水中加的迷药,这么一个庞大的通灵者家族很容易的便能全部歼灭。通灵者往往太依靠灵力而忽略了其他,这便是他们最致命的弱点。”
听完对方的话楚常怀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有些明白他师父为什么在知道完颜家被灭门后并没有多伤心或是去报仇,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知道完颜家必有此劫。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或许也期望着能有人从根本上来纠正他犯下的错误。把因为家族制度而被套上枷锁的种族们真正的解放出来,得到比灵术更值得去追求的东西。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楚常怀皱了皱眉:“即使我是非灵者还是那什么金鳞才子,也不代表我帮了你们一次还会帮第二次。”
“我说过,这是交心。我并不会要求你什么。”鸢端起一旁的茶水,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半响后才道:“我知道你曾经在训练营待过,所以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之前的那些兄弟姐妹,包括苏缨,为什么能放下仇恨,忠心于开原国。”
“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苏缨的那句“他们不仅仅是王,更是我们的希望”突然窜了出来。楚常怀深深的觉得他被洗脑了。
何为王?老实说,完颜淼的那一套客观解释楚常怀压根就没理解过。越经历他便越感觉“王”这个字蕴含的不仅仅是那么一点。如果真按那一套来说,他见识过太多王。有牺牲自己还没救下族人的江耀月;有血腥镇压一族却在一个人那里翻了船的殊阙;有表面受人爱戴却内心阴暗毫无安全感的刁拓城;更有死要面子放不下君王尊严的萧丰南。这些人都是一个部落、一个种族、一个地区甚至是一个国家引领者。从某种意义上,他们也确实决定了一群人的命运。但能够影响一个时代的命运的,却是从中脱颖而出的更为强大的王,比如玄暝大帝。可天外有天,归根结底,再强大的开原国的命运还是会被一个轩辕枭轻易改变。终究,还是力量决定一切。
想到这里,楚常怀冷笑起来:“受制于人的你,又谈何去实现那些东西?”
鸢并没有恼怒,他的表情甚至变都没变:“常怀以为,我不惜失了一员大将换来的抑灵药水是为了什么呢?”
楚常怀心下一惊,只听面前人又道:“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和他同归于尽罢了。”
对方即使口中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仍是一片平静甚至漠然。楚常怀突然深深的了解到对方的恐怖之处。有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甚至不惜鱼死网破的觉悟的人才是最恐怖的。抛却生死的执念,能够产生非常可怕的力量。楚常怀突然明白过来,像根厂那样黑暗的一个组织,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人所掌控。
楚常怀想起那天项越对他的解释:在我看来,王是一个象征,一个对于追随者来说十分特别的象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只有拥有甘心跟随之人的人才能被称为王。这些王身上,往往有一些普通大众所没有的东西。力量、智慧、精神、意志、权力或是财力。这些东西吸引着周围的人,并影响着这些人的命运。而世道是公平的,当王失去了那些东西或做了什么身为王不该做的事,跟随之人就很有可能离开或是推翻他。
结合苏缨的话,楚常怀算是真正明白了。力量、意志和非灵者从不敢想象的未来,正是这些东西,造就了铁骑,造就了如今的开原国。
被困之鹰
当楚常怀回到住处的时候,完颜溪就觉得这人的表情不对。走时还满脸亢奋呢怎么回来就阴沉了一张脸呢?难道被欺负了?被长着一张先祖脸的人欺负,那画面他想象不出来。
“小溪,我们赶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这是楚常怀反应过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怎么了?”
“北越内乱了。”楚常怀的脚步很快,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果然因为那次的事殊阙要动手了。该死的,这世道安生不下来了。”
“所以,常怀要回北越帮忙?”
“帮什么忙!现在回去就是找死!”楚常怀突然转过身,使得紧跟在他身后的完颜溪一下子撞到了他胸口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了肩膀:“小溪你还不明白吗?青嗥族一内乱开原国一定会去横插一脚。我可不希望到时候被逼迫再当一次军师。”明知道他会走,也不知道鸢把这告诉他是为什么。
“我明白了。”完颜溪点了点头,即使对方不说,他也知道。楚常怀向来就是个自由惯了的人,玩玩体验一下还可以,根本不会去跟随一个人。更因为感情用事,绝对不会帮着自己讨厌的国家去攻打一个自己呆了很久的种族。
“这么说,我们的军师大人是不打算去攻打北越了?”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只见从屋檐上翻进来一个暗黄色的身影,一双红瞳凌厉的划了过来。
这他娘的是轩辕暝荒还是轩辕玄荒?好吧,表情这么欠打一定是当弟弟的那个熊孩子。
“殿下亲临寒舍有何贵干?”下意识把完颜溪护在身后。楚常怀抬起下巴,以鼻孔看人。
“一直拽的不行的金鳞才子竟然要逃跑,看来攻打北越确实会让你很痛苦。”
“喂喂,你别在那里自说自话好不好?”
“那么,本殿下决定了。这次攻打北越还是我去,而你一定要跟着。”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说!”楚常怀翻了个白眼,笑得十分讥讽:“连相国大人都没有阻止我的意思,难不成殿下还要亲自看着鄙人直到打仗时把鄙人压过去不成?”
“怎么会,那样太失身份。”轩辕玄荒突然眯起眼一笑:“我有更好的方法。”
看着那笑容,楚常怀突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拉扯了过去,然后眼睛一阵剧痛。他的双眼,竟被轩辕玄荒硬生生的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