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满头的冷汗看起来就像是找“狗”急的,配上那语气、那表情,俨然就是一个寻主子的宠物狗的下人。
“这狗是如意绣坊的?”这街上几家老店的掌柜都相互认识,何况阿七也是街上的旧人,掌柜的一眼就认出来。
“哎,这不是狗,这是白狐。”阿七点到即止,又说,“是不是它吃了贵店的菜?都怪我没看住它,掌柜的您说多少钱,我照价赔偿。”阿七说着,作势要掏银子。他想,如意绣坊跟岚香楼的主子也算旧识,看在两方认识的面子上,掌柜的应该就能少收点。
没想到,掌柜的大手一摆:“既是无心之过,就算了吧。”
阿七虽然平时小气,但是毁了人家生意,却一点不赔,实在过意不去:“那不行,扰了掌柜的生意,不赔钱三娘知道了也会怨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从酒楼门口过。”
掌柜的看他实诚,说到:“这样吧,就只给这一盘醉鸡的钱,二十文。”
阿七狠狠肉疼了一下,两手作了个揖:“真是失礼,我出来没带钱,这样吧,我待会给您送来。”
掌柜的大方点头同意,阿七又陪了几句失礼,抱起狐狸回家了。
狐狸被抱着,吃得饱饱的,在阿七怀里晃晃悠悠快舒服得快睡着了,心想:这人间也有人间的好啊,那鸡肉可真好吃……
狐狸两眼一闭,伸舌头舔了舔嘴边的毛,阿七看着怀里狐狸一脸享受的表情,戳戳狐狸的肚皮:“秃……狐仙大人,你怎么不说话了?昨日明明听到你说话……”
可惜无论阿七怎么逗弄,长遥君摊着肚皮压根不理他。
怎么理?特技都用完了,他现在就是一只比普通狐狸脾气臭一点的狐狸而已。
拎着狐狸回了绣坊,见院子里原来装狐狸的笼子不见了,春凤正在那里等他。
“原来那几只狐狸送到柴房那边了,正好上个月搭的鸡棚还空着,就让狐狸先住,柴房那边的人养着,这只也送去吧。”春凤说。
“不用,这只体弱不好养,还是我先照顾吧。”
“看着是挺瘦的,不过,这狐狸穿个红衣服还真好看!”春凤说罢,伸手摸了摸狐狸耳朵。
长遥君立刻炸毛,对着春凤龇牙咧嘴:“嗷嗷!”敢碰本君的耳朵!找死!
说起来长遥君最讨厌人家摸他耳朵,因他在没化出人形之时,天上的小宫女拿仙桃或仙器喂他,最爱一边喂一边摸他耳朵,时间一长,长遥君对这个动作抱有本能的反感,这大概跟小宝宝很讨厌被别人捏脸是一个意思。
后来他修炼有成,别说摸耳朵,一般的仙人都不敢靠近他,哪知一下凡就受了这么两下!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狐狸的嚎叫吓到了春凤,她连忙松手:“这狐狸可真凶,怎么你抱着这么老实,我却摸都摸不得。“春凤恋恋不舍的看了两眼毛茸茸的耳朵,手感比最好的锦缎还好,真想再摸一下。
阿七安慰她:“跟你还不熟吧。”
“不说了,我得赶紧去刺绣。”
春凤走远后,阿七回屋从床底下扒拉出自己的钱盒子,他平日吃住都在绣坊,几乎不花钱,除了上次的二两银子,这一下子又要花出去二十文,真真是肉疼!说起来,两次花钱都是因为这只狐狸。阿七恨恨地看一眼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的狐狸,怎么看怎么不像狐妖的样子。
二十个铜板仔仔细细数了三遍,阿七才出门。
☆、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从岚香楼赔了银子回来,刘大山给阿七派了个活,要去永宁镇看布样。永宁镇不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坐马车大半日可到,阿七这一次加上看样、选料、盘货的时间,一来一回至少要三日。路上不方便,阿七只得把狐狸送到柴房,让伙计帮忙跟其他狐狸一起照料。
临走的时候,他对狐狸认认真真地嘱咐:“你就在这里忍耐三天,三天后我接你回来,不许欺负其他人知道吗?”
在阿七潜意识里,几番接触下来,他认为这只狐妖可能是个刚修炼成功的,大概相当于人类的小孩子,小孩子虽然淘气,但天性不坏,阿七认为既然自己把狐妖买下来,就应该好好照顾它,教它做一个好妖,不可以伤人。
也不管狐狸有没有听懂,这个那个啰啰嗦嗦说了一堆,阿七才出门。这一出去,在路上阿七就开始惦记家里的狐狸精了。
晚上天冷,不知道狐狸的衣服暖不暖和?
狐狸是个挑嘴的,也不知能不能好好吃饭,饿两顿大概就不挑食了?
……
太惦记狐狸,阿七紧赶慢赶,把三天的工作压缩成两天半,提前半日回到绣坊。进了前厅,正赶上第一批狐狸披风交货的时候,客人看着精美的狐狸披肩十分满意,当即又定了几件。
柳三娘做主,给绣坊众人一人两个铜板的赏钱,钱不多,大家图个乐呵。春凤得了铜板立刻跑出去买点心,阿七则是照样存起来,前日出去大笔银子,他得更努力存钱了。
不过客人又订了衣服,这么一来狐狸毛不够了,看来又得上街买,也不知原来那几只狐狸都怎么样。
这么想着,阿七去了柴房。
柴房的景象让阿七十分惊讶。笼子因为是新建的,倒算宽敞,但三日没有清扫,难免有些气味。几只狐狸在笼子里玩闹,精神不错,唯独那秃毛,独自趴在角落病怏怏的,毫无神采,原本洗干净的白尾巴上还沾满了土,狼狈极了。
伙夫说:“这只狐狸给什么都不吃,还总想逃跑,其他的还算听话。”
“这狐狸三天没吃东西了?”阿七痛心不已,“算了,这只我带走了。”他上前打开笼子,将狐狸抱在怀里,也不嫌脏,直接回了后院。到了院子里第一件事,就是给狐狸洗澡。
长遥君看到阿七又打了一盆热水,想起自己在凡间第一次洗澡,下意识地“呕”出一声,那一次真是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里阴影。
阿七不是第一次听狐狸作呕,总算能淡定地无视,抬手要扒了它的衣服。
长遥君下意识要挡,想想自己的确臭死了,就放任阿七“动手动脚”,只不过在扒光之后,长遥君无比迅速地用尾巴卷住了自己的身体,心想:这该死的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出来。
阿七嘴角抽搐,把蜷成一团的狐狸放到水里:“好了好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这句话,狐狸略微放松了一下,然后才感觉到温暖的水泡在身上的感觉,轻吟一声:“嗷——”,真舒坦,暂且原谅这蠢人以前的过错吧!
阿七欲给狐狸搓澡,可狐狸在水里荡来荡去,一幅明显的拒绝样子。也罢,给他找点东西吃。
几次摸索下来,阿七大概了解,这狐狸是个挑嘴的,剩菜剩饭不吃,专吃那好的,阿七想到那盘岚醉鸡就肉疼,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呐!
到了厨房,还不是饭点,但火炉上煲着一锅鸡汤,是晚上给柳三娘吃的。顾大娘说柳三娘这两日换季着凉了,要补补。阿七装作嘴馋的样子,厚着脸皮问顾大娘要了一碗鸡汤。
端着鸡汤回到房里,只见那狐狸已经洗完澡,用阿七提前准备好的干净棉布裹着身子,也不知它用那短小的爪子是怎么做到的。
长遥君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鸡!他立起身子,鼻尖耸动,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阿七哭笑不得,把那鸡汤往地上一放:“吃吧!”
长遥君虽然极其想动嘴,却生生忍住了,然后眼珠一转,下巴冲着屋里的桌子指指:“嗷嗷——”,给本君放桌上。
阿七愣了一下:“你要在桌子上吃?”
长遥君非常不耐地点点头,一副鄙视的眼神。
阿七觉得自己被一个狐狸从低位和智商上完全碾压了!
狐狸等得不耐烦,一拍爪子,仿佛官老爷生气时拍惊堂木一般,但配上那裹着棉布的秃毛身子,有种奇异的喜感。
阿七忍住笑,把汤碗往桌上一放,假作恭敬地说:“您请用。”
长遥君眼中露出满意,想跳上桌子,又反应过来自己还裹着棉布呐,跳上去岂不是走光了?于是又盯着阿七,用下巴指指门外:你退下吧!
阿七总算有些摸清了狐狸的脾气,弯腰端起地上的水盆:“您慢用,小的去倒水了!”
长遥君满意地点点头,伸出肉爪子往外一挥:去吧!
阿七出了房间哭笑不得,看来他之前的想法没错,这只狐妖八成是个刚出道的,好糊弄。阿七下定决心,要好好教导它成为一只好妖。
这边绣坊掌柜的刘大山迎面过来,看到阿七端个大水盆还在院子里,催促到:“不是让你今天去买狐狸的吗?怎么还在这?”
阿七这才想起来,昨日客人新订的狐狸毛衣服还没准备呢,他手脚利索地收拾好水盆,回屋,见那鸡汤碗底发亮,狐狸裹着棉布翘着脚,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
阿七屁颠颠地上前说:“秃……狐仙大人,您白天在屋里待着,不要乱跑,我得去街上办事。”
长遥君对于蠢人一番表现十分满意,小爪子一挥:“嗷嗷!”去吧。
阿七再三回头,确认狐狸躺在桌上没有乱动,这才出了门。
说来也巧,这一天赶上太岚街有集会,平日里就十分繁华的太岚街此刻汇聚了来自方圆几十里内乡镇的小商贩和人流,街上摩肩擦踵,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