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渔给第一批俘获的杀手三人组加了水,到杀手三号跟前问杀手一号,“还没醒?”
杀手一号摇头,“没,吼了一夜梦话,听不懂喊的啥,叫他没反应,魔怔了。”
“魔怔”用得相当巧妙,池渔心下一哂。
饭菜平均分成三份给杀手三人组,给杀手A和B的则是双倍调料的方便面。
听面块叮呤咣啷落进不锈钢盆,杀手一号赶紧捧着碗灌了几口水。
安排好杀手AB的方便面酷刑,池渔从工具箱找到塑料扎带,扔到他俩面前,“自己套上。”
杀手一号配合地绑紧脚腕。
二耙子腆笑道:“咱们相逢即是有缘,你意思意思捆着就行了,这就不必了吧?”
一旁被吊着的杀手A不知是被调料粉呛到还是为“缘分”震惊,突然间咳得浑身打颤,铁链子哗哗作响。
杀手一号叫:“二耙子。”
二耙子看看老大,又看看两位吊在半空的新同伴,不再废话。
池渔把吊链降到最低,给他们留出活动空间。
杀手一号吃饱喝足,朝池渔挤眉弄眼,“小池。”
看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不时斜两眼杀手AB,池渔走近过去。
“我套过话,那两个外地来的,以前没听说过你。跟雇主网络直线联系。小池,一直搞你的那帮家伙是不是发大财了,听说这次给你出了……”
杀手一号报出一串数字。
饶是屠宰场现任老板也忍不住唏出声口哨。
“不过这帮人是团体合作,按人头算跟我们哥仨大差不差。”杀手一号挺了挺胸膛,“我们好歹也是海城数呃……数三数四的。”
杀手一号固然小声,这间冷库面积不大,地下非常安静,一番话七七八八传到杀手A耳中,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咳嗽中夹杂着诸如“败类”、“耻辱”、“操守呢”的唾骂。
“我知道了。”池渔不甚在意。
杀手一号问:“要不要考虑找人帮你?”
“没钱。”池渔言简意赅。
杀手一号喉头一哽:“……你到底什么来头?”
池渔反问:“你真的不知道?”
杀手一号“不造”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姓池?”
“嗯。”
“那个池?”
得到肯定回答,杀手一号“哎哟卧槽怪不得”,“那你咋还没钱呢?你爸爸可是全海城人民的爸爸。”
“行了。”池渔把贴满荧光桃花的手机扔过去,“还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不是……”杀手一号笑出声,“小池总你这样我可就很难办了,你说我是叫人来好还是不叫人来。”
“随你。”
“小池总,”杀手一号问,“你是不是往里面装了木马?”
当然装了。
杀手一号给标注了“x哥”的联系人发了条小视频,附二耙子的旁白:【埃克斯哥,趁早收手吧,咱们搞不过。】
池渔觉得没问题,放信息通过。
转手打开文档,开始拟定租客守则。
然而一上午过去,删删改改只留下一句话:租客不要跟房东产生金钱之外的往来。
她没兴趣了解精卫为什么没钱租房——话说回来,这里百分之八十的租客都是紧巴巴凑出来的房租。
也不想知道为什么方圆两千里泱泱十四省区,唯独屠宰场灵力超绝充沛,妖魔鬼怪趋之若鹜。
她是名义上的屠宰场老板,有权制定一切霸王条款,不服报警。
——只要非人敢。
非人对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很有数,莫说羊小妹自曝非人短,老陆那晚还当着她耳提面命陶吾不要轻易现原形。
想到这儿,池渔往后看了眼,白毛球仍团作一团窝在床脚。
池渔隐隐觉得非人主动给她递了“攻子之盾”的“矛”——似乎生怕她排斥异类,想方设法塞给她一套把柄,牢牢牵制众非人。
午餐是泡面,冰箱里剩三只鸡蛋,一块儿煮了。
面分两碗,池渔把两只蛋的那碗放到小毛球跟前,“喂,吃饭了。”
没回应,池渔推推毛球。
小臂有一半深入奶白色却分明无实感的毛里,方才摸到皮肉。
触手一片冰凉。
即使没有养宠物的经验,回想临睡前陶吾搁在膝盖上几乎滚烫的掌心,池渔清楚体温过低不正常。
摸索着找到毛球藏在毛里的鼻头,有呼吸,但很微弱,池渔当机立断给王姨打电话。
跟王姨描述情况时条理分明,甚至拿出“不我不是担心就顺口说一声我不包工伤医疗费”的满不在乎。
放下手机继续戳毛球,脑海渐渐凝聚起一片奶白色的冰霜雪野。
忍不住想小神兽是被她扔下床原地暴毙了么。
老陆来得很快,抱着小神兽左翻翻右掂掂,啧啧称奇:“小渔儿可以的,一晚上就把我们这么能干的陶吾干趴下。”
作者有话要说: =3=
挨个摸摸.jpg
第十七章
听老陆说是劳累过度,池渔游离了好一阵的思绪才找到落脚点。
——幸好是劳累,不是受她拖累。
倘若神兽给她当保镖都能出个万一,那她真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梦中魑魅魍魉言之凿凿的天煞寡孤综合体。
老陆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从她的沉默中读出忧疑,急人之所急道:“不是什么大事,玩游戏英雄都有技能冷却时间。陶吾么,休息好了体力值恢复了就能再上岗。”
“唔。”
池渔垂目望着老陆飘摇的披肩红发。
陆吾,《山海经》曰:「……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
神话传说的陆吾大致有两种形象:一,九条尾巴的人面虎;二,九颗人头的巨虎。主管天帝在人间的都城,管理天帝苑囿的时节并鸟兽花木。
结合后人注解,是类似天帝大管家及天界守门人的存在。
童话向来哄骗小孩,神话以讹传讹真相几何尚不得知,后人的注解倒不像完全凭空捏造。
老陆确实为手下一帮非人操碎了心,一段时间没见,连技能冷却的比喻都信口拈来。
池渔沉思良久,“你带陶吾走吧。”
老陆吊高了眉梢,“河还没过就着急拆桥了?”
池渔本意是给神兽放个假。
老陆明知道这地方是名符其实的“屠宰场”,白天黑夜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
她自学了一堆要人命的技能,根本不懂怎么照料宠物。
再者,神兽算哪门子宠物?
就这一坨软绵绵的任人揉搓的毛球,可能是个布偶。
但她跟老陆也不在一个频道,三言两语有一言不合不知怎么秃噜了嘴,说:“吃饱了犯困,累趴了假死,我要这神兽有何用。”
老陆拿出他1143四舍五入1200的无赖精神,指责小池总不是人,翻脸不认非人,简直——
“吃干抹净始乱终弃。”
池渔顿时说不出话。
蹲他身旁一块儿撸毛球。
毛球的毛很长,摸起来轻缈如烟,柔滑似水,令人爱不释手。
“……你们神兽到底哪个年代穿越过来的?”池渔问,按下一句“都这么欠缺九年义务教育”没说。
陶吾半个睁眼瞎不识简体字,出门软耳根子被人使唤来使唤去。老陆算数堪忧成语瞎用,闭着眼睛蒙人。
老陆没听出揶揄,钝钝地“啊”了声,“这个说来话可长了。”
“免了,我不想打听天机。”池渔打断他,耐着性子解释,“我没有吃干抹净,始乱终弃也不是用在这里,屠宰场……”
屠宰场今晚将迎战天价杀手团,如果陶吾睡死了而她又无暇分心,小毛球不慎被杀手抓到了怎么办?
老陆却护犊子心切,“你说,陶吾有没有给你解决一日三餐。”
池渔皱眉,“……她连这个都告诉你?”
“这是我对外派员工的基本要求,想要抓住客户的心,必先满足客户的胃。”
“……哦。”
“你再说,你和陶吾相识是不是始于你内心混乱,终于你打算抛弃?”
“……”池渔琢磨片刻,老陆强行解读的字面意思听起来居然很像那么回事。
“你说是吧。”老陆叹口气,“我们哪那么多心眼,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像人类,花花肠子曲径通幽,上下其手都能弄出点别的意思。”
池渔倏地收回自己上上下下的手,并打了老陆手背一巴掌。
心底哔啵哔啵的警报达到有史以来的峰值。
这毛球太邪性了,一上手四大皆空。
老陆“嘿”地笑出声,揉着手背斜睨她。
体型小而无攻击性的兽类使人放松。
寻常人但凡不过敏不反感,对毛绒绒的猫猫狗狗大多没有抵抗力。
这姑娘倒好,放松一分,随即便绷紧十分,硬扛起天大的杀机。
一两句话的功夫,方才活络的生气悉数消退。眉眼间没一点年轻人的鲜活,冰冷坚硬,像一尊玉琢的人像。
照理说几日夜间相处,陶吾该把她那股反常的气息洗干净,现下一看,原本若隐若现的煞气和戾气不仅未曾削减分毫,反而愈加清晰。仿佛乱葬岗随地掩埋的参差白骨经接连暴雨冲刷,终于浮出地面,露出完整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