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学子咬着舌尖,结巴地问着。
“我的……书童。”云渊侧过了头,恰巧和齐光的眼睛对上。齐光看了他片刻,无奈地承认了这个身份。
“书童?”学子愣愣地重复了这句话,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样的男人,甘愿作人书童?
“秦国国都的书院有很多,但有资格称为‘秦国书院’的,只有我们这里。”
“很多秀才误以为上榜便可以来此进修,其实他们经过考验后,大多去的是国都的其他书院。待上三年,三年若成不了举人,便回乡自己苦读。”
“世家子弟大多只在文院待上一年,一年便够了。”大抵是云渊的衣着与风度不似常人,又或者学子专心读书不问世事,将他默认为了秦国哪个大家子弟。
“你的那块木牌就是测试的凭证,那边最高的阁楼,看见了吗?去那里测试。”学子飞快地吐出一串话语,然后拿起桌上的几卷书,转身就走。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要被美色所惑而犯蠢了。他可是学的道家学说……清静无为,清静无为,嗯,就是这样。
“我竟不知,读书,也要分个三六九等的。”云渊喃喃了一句,皱起了眉头。
孔圣人主张“有教无类”,云渊也知道绝对公平根本是扯淡。但自己以为,文人地位这般高的世界,教育会有些不同。他还是想太多了。
“这只是个开始,小家伙。”齐光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云渊的沉思,他不再多想,忘刚才男人说的地方走去。
“测试吗?”云渊看着眼前高大朴实的门,上面雕刻着鲤鱼跃动的景象,仔细看,还能看到内里蕴含的文气。不知道是哪个画道大家的作品。
“鲤鱼跃龙门?”云渊挑了挑眉,将木牌放在墙上的缺口处,慢吞吞地走了进去。齐光倚靠着门扉,在外面等他。
“儒、道、兵、法、农……”一进门,他便看到墙上笔力深刻的各种字,每个字风格都不同,却都闪耀着文气。
云渊揉了揉眉心,白皙的手指点上了“纵横”二字。如果他没猜错,这些字就是让他们选以后要走的道路。也许可以点很多个字,从而测试自己在哪条道上天分最高。
以他的天分和系统的后盾,其实每条路都可以试试。但云渊没这么做。他既已决定走纵横之道,便不会更改。
他指尖刚触及到“纵横”二字的轮廓,眼前的景象就陡然转变,他出现在了一个简朴的屋子里,一个中年人略带讶异地看向突然出现的他。
“吕老提名你为纵横家少子。我是纵横家的大儒,有权评判。”这个中年人正是辛鸿。墙上所有的字都凝聚着道家大儒的文力,可以短距离的斗转星移。每个字的背后对应着一位考官,而纵横家,对应的便是他辛鸿。
这个书院里,只有他是纵横一道的大儒。秦国虽然有一位纵横家的半圣坐镇,可愿学习纵横之术的,只能说是不多不少。秦国这个纵横家的根源之地尚且如此,更不谈他国了。
吕不群陡然选了个人作少子,他们这些老家伙有点摸不着头脑。
云渊那首鸣州之作《赋菊》中有杀伐之气,听传闻他本人又是直接的性子,辛鸿一直以为这个少年适合兵家。
辛鸿很快收敛了神色,面目严肃了起来。
“你仅是秀才。就谈谈对纵横家的看法吧,随性即可……”有些东西,要有相应的文位,才能有相应的眼界。辛鸿没有拘束云渊的思路,他根本想不到,七国第一鬼才不是白说的。
这个题目在这几天他问过不少人,有的人说,他会用口舌夺得相位;有的人说,他要玩弄权谋让秦国称霸……乱七八糟什么答案都有,他勉强选了几个靠谱些的留在了书院。
而这个被半圣青睐的少年,又会有怎样的回答?
“这样啊……可我说的,可能有些犯忌讳……”少年眼神透着犹豫,辛鸿不由自主地开口:“你尽管说,我不会外泄。”
“当真?”少年仍然一副磨磨唧唧地做派。
“自然当真,我以大儒之位担保。”这句话一出,便不可能违反誓言了。辛鸿说完就感觉不对劲,这个少年是不是太过谨慎了?
云渊在他奇异的眼神下从容地理了理衣袍,收起了那副瑟缩的样子,变得自信慵懒。
“昔日苏秦朝秦暮楚,纵横家的名声便难听了起来。苏秦游走在诸侯之间,用一生才学换功名利禄,搅动天下大势,似乎不符合儒家提倡的‘仁’、‘诚’,也不符合道家的‘清静无为’。”
“可我们是纵横家,为什么要管道家儒家的看法?”用道家儒家的标准来评判纵横家,一开始就把它看低了一等。
云渊那种挥手间戏说天下的气势让辛鸿的神色慢慢专注起来。这样的开题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也不评论纵横家的鼻祖,也不提及我看了纵横家什么什么书……”
“我只想问您……纵横家,为什么只在人族纵横呢?”
少年轻轻的一问,让辛鸿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不知不觉冷汗遍布了他的额头。
“想想看吧。妖族也好,魔族也罢,和我们说的,都是一样的语言。”
“我们纵横家有一副玩弄天下的口舌,那么……”
“够了!”辛鸿猛然打断了云渊的话语,少年清朗的声音像是恶魔的呢喃。
人族虽是盛世,对上妖族鬼族魔族,仍处在劣势。他们没有妖族的天赋神通,没有鬼族的阴狠毒辣,没有魔族的寿命无穷……
“纵横家能玩弄人族,为何不能玩弄妖鬼魔神呢?”
“搅动人族的天下,哪有搅动各族的天下来得畅快淋漓?!”少年没有理会他制止的举动,一字一句恍然魔鬼的呢喃。
人族和各族都藕断丝连,鬼族由人而来,仙族化行为人,魔族是人和仙心神剧荡,堕落而成。而妖族,在学习人族的文化。从没有人想过,去和这些关系复杂的族群平心静气的沟通交流!甚至……戏耍利用他们?!
这个少年……这个少年!辛鸿双手竭力撑在红木桌面上,挺直的脊背一瞬间似乎矮了一截。
他辛鸿……真的老了啊!
“你……就这样吧。”辛鸿叹了口气,沉稳的面容有着难言的疲惫。
第22章 两年光阴即倾世
两年后。
“云渊呢?”辛鸿身后带着一位低头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他看向讲堂,扫视了一圈后询问身旁的夫子。
“除了那,还会在哪?”夫子摇了摇头,看他的表情,云渊没来上课他竟习以为常。甚至眼底也没有什么埋怨,反而是看向得意学子的欣慰。
说实话,他们秦国学院,容不下那般天骄。当今年幼考中秀才的人很多,可考举人的大多是弱冠之年,稍早点的,也18岁了。因为一旦踏上举人,半只脚就迈入了圣道。
成了举人,和秀才就是鲤鱼与龙的区别。自此之后,容颜百年常驻,衰老减缓,身体停留在踏入圣道的那一刻。健壮的身体,自然比少年的纤弱要好的多。云渊因此两年没有去参加府试。
云渊来到秦国书院第一个月,无数同辈之人给他冷脸,刁难屡见不鲜。这个少年连理会都不曾理会,遇到说他胆小怕事的,就淡淡地说一句:“你配吗?”弄得为难他的人下不来台。
这导致关于他嚣张狂傲的流言越发汹涌。少年安静地听了一个月的课,存在感低到众人快要遗忘了他。可就在夫子要决定选谁入门时,少年陡然发难。他未找讥讽他的那些秀才,而是在每个讥讽他的秀才的课上,直接和夫子交流。
夫子尖刻深奥的问题对他来说是信手拈来,他对答如流,而整堂课再也容不下其他人。这些夫子最低都是翰林文位,人脉何其广。许多来书院的寒门子弟知道夫子会将看中的学生收入门下,他们自此能有所依靠。而云渊的出现,彻底绝了那些人的幻想。
这家伙在课上对师长咄咄相逼,引人关注,课下又恭敬行礼,几乎所有的夫子的课他都听过,夫子也都争相许诺,唯愿他入己之道。那些为难他的人一开始就将他当成大敌,所以才不遗余力地黑他。见到这般荒诞的场景,顿时垂头丧气。
然而云渊在做完这一系列事,就再也没出现!对这些邀请毫不动容。在这种一个大棒一个糖的情况下,众人不得不承认他有大才,流言渐渐地不平自息。
随后他又跟随在院长辛鸿的身旁,学了半年的纵横之道,从此在书院的藏书阁里常驻,一年不曾外出。听说他的阁楼外,夜里也是青灯长明。而最近,他又时不时来一下讲堂,不知道想学些什么。
这般天才不入俗套的人物,对谁来说,都是喜欢的,有些夫子现在都没放弃劝他改道的打算。而书院里的秀才,几乎把云渊当成神一样供着。因为云渊长开的那张脸……已经到了他只要笑一声,没有人再会与他为难的地步。
总之如今的秦国书院,云渊的声望真的比院长还炽热几分。
“在船上吗?”辛鸿苦笑一声,转头发现女子已经消失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