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照听闻后忽地惊道:“难道当初和家师过招的森罗殿弟子就是前辈?”
“是啊,我本来想和他打个招呼。”姜昭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谁知道他二话不说就动手。”
“抱歉。”江临照连忙挣扎着起身赔礼,“待我见到家师,一定向他老人家禀明原委。”
姜昭一抬手就将他按了回去,摆了摆手道:“无所谓,这些事都随缘吧,你的伤应该不碍事,我先走啦。”
却又被叫住。
“前辈!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晚辈还有几位同伴在那里,还望前辈救救他们。”
“那几个天一宗的?”不情愿的神色再度出现,姜昭看起来从头到脚都抗拒着这个请求,“天一宗太麻烦了,我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前辈,求你了。”江临照哀求道,他知道只有得姜昭帮助,长离他们才能有更多存活机会。
姜昭犹豫了,她想起不久前江临照眼底的决然,寻思道:那是他是想自爆元婴重创我师妹吧。
见她沉默不语,江临照急得眼睛都红了,正想再求上几句,便见她揉了揉下巴,一脸烦躁道:“罢了罢了,不过事先说好,我不保证能把他们救出来哦。”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就消失了。
六合塔上空,凡人视野之外,一白一蓝两道身影错身而过,剑与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一会儿功夫,长离和姬千承已过了数百招,不过大部分时间里,长离都在躲闪。
她惦记着回天一宗报信的事,同样无心恋战,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抽身逃跑的机会。对方剑法高超,一把寻常铁剑在他手中就好似不可逾越的城墙,长离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冲出去。
回望镇子另一端,她发觉那里守候的修士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心道不知从那里能不能离开,分心之际,手中的剑不知不觉竟停下了,这时便听得那蓝衫男子冷冷道:“原来剑灵之体,不过如此。”
比之前更凌厉的剑风袭来,简单的一剑,却封住了长离所有退路,她只得挥剑格挡,浑厚的灵力自对方铁剑中涌来,她只觉胸口一闷,才知此前百招时对方一直未尽全力。
她知这一剑自己决计挡不住,火光电石间忽地想起当初用三清归一逼出体中蛟毒的场景,又想起钟明烛所说上古治水之法,心道这剑势与灵力皆似流水,若抵挡不住,也许能引往别处。
她反应极快,念头甫起,出招立变,不为破不为阻,竟是顺着对方的剑路而行,铁剑往东她便往东,铁剑往西她亦随之转换方向。
此前犹如山岳临头,此时她将自己融入这山岳之势中。
只见蓝白两道身影像是缠在一起似的,挪移转腾,到最后连颜色都似乎混到了一起,万物有始有尽,再气势滔天的剑招最终都免不了显露颓势,当察觉到对方的气力被卸去大半时,长离忽地挑剑,剑气暴起,剑尖刹那就转了一圈,引着那柄铁剑一起往对方胸口撞去。
姬千承没料到她会突然变幻剑招,急忙退开,同时抬手抵住自己的铁剑,面上显出几分惊讶来。
“这是什么剑法?”他问。
长离正在暗中调整气息,听他出言相问,便道:“不知道。”
这只是她情急中想出来的应对之策,与她学过的任何剑法都对不上,要问是什么剑法,她的确是不知道,甚至连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剑法都不确定。
“谁教你的?”姬千承又问。
“我刚刚想到的。”长离如实道,同时再度寻起脱身的法子。
刚刚那剑看似平稳,实际上险象迭生,稍有差池,两把剑牵起的洪流就会全部击在她身上,如果再来一次,她没有把握能接好。
她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已在姬千承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起初他想试她的剑法,是以只使出三成功力,可见长离一直左躲右闪,迟迟不正面与他交锋,到后来甚至分神去想其他事,便觉羽渊仙子定是看走了眼。
他本就心存不满,如此一来更是难掩怨气,冲动之下径直使出大荒剑法中最为凌厉的一剑杀招,不料那杀招最后却被长离引到了他自己身上。
——而那变招还是她临时想到的。
这就是羽渊仙子的用意吗……
剑灵之体,千载难逢。
长离见那蓝衫男子莫名陷入深思,便不想久留,可还没决定好方向,就看到那男子抽出一张灵符,那灵符上腾出一团火,一点点将其吞噬,随着上面图案的消失,长离突然发现周遭的景象也一点点变了。
天空和浮云渐渐隐去了,最后变成了青黑色的墙壁,而那蓝衫男子也失去了踪影。
墙壁一共有八面,每一面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头顶和脚下也都变成了青黑色。
那蓝衫男子凭空变出了一座屋子,将她关了起来。
她挥剑劈向墙壁,剑光一闪,那墙壁上却连半点划痕都没留下,她又试了一次,比上一剑多了几分力,仍是如此。
她探手摸了摸墙壁,指上当即传来一阵冰凉,那墙壁似乎是铁器打造的,上面凹凸不平,刻着奇怪的铭文,看起来像是字,又有些像是图案,看着有些眼熟,和琅玕剑上的图案有些相似。
她举起琅玕剑,对照着剑柄下方凸起的纹路细细寻找起来,果然在正东那面墙壁上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图案。
莫非这与那黑水岭妖窟的主人有什么关系,她心道,又四下摸索了一番,却没找到任何机关和法阵。
突然,身后传来轻微的灵力涌动,她猛地转身,横剑护住要害,却看到了一面镜子。
屋子正中原本什么都没有,现在却多了一面镜子,那镜子平放在地上,有八个角,和屋子的形状分毫无差,镜面上一片漆黑,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又像是有什么在其中翻滚涌动。
长离小心翼翼走过去,剑尖指着那面镜子,当走到镜子边上时,镜面上忽地有灵纹闪过,斑斓的色彩自那镜子里溢出,化作流光,瞬间占据了屋子的每一处。
她来不及反应,就被那团光吞没了。
前往六合塔的途中,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公子正得意地向身边的少女吹嘘自己家事。
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刻钟,那公子在来的路上看到有个白衣少女孤身一人,便壮起胆子前来搭话,本做好了碰一鼻子灰的准备,谁料那少女竟意外地好说话,没几句就答应与他结伴而行。
那少女自称姓陆,生得斯文乖巧,还带着些书卷气,面上一直挂着微笑,那公子见状不免愈发飘飘然,正欲打听一下对方家住何处,却见她忽地脸色一变,面上柔和的微笑一扫而空。
“姑娘,你怎么了?”他立即拦住她殷勤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推开,重重摔一跤,他生于富贵之家,哪里受过这种气,当下恼道:“你这……”
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完,因为他看到了那少女的眼神,他确信,自己若再多说一个字就会没了命。
太可怕了,他不觉颤抖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恐惧,其他的什么都存不住,连自己还躺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直到有人前来问候,他才回过神,而那白衣少女早已不知所踪。
被人搀扶着颤巍巍站起来,听人问他为何会摔倒在此,他胡乱说了一句,也没心情去六合塔了,休息够了就打算打道回府。
事后再去回想,他发现自己竟然已想不起那少女的模样。
只记得那袭白衫上,似乎有赤红色的火焰图案。
仿佛真的在燃烧似的。
第77章
荒僻的密林中, 万籁俱寂, 杜玄则小心翼翼穿梭于其中, 不忘时刻抹去自己的踪迹, 唯恐被人发觉似的。
忽然,空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他一惊, 当即一卷袖子,浑厚的灵力往声音来源涌去,眨眼间, 那些百年古树纷纷化为粉尘,茂密的林中顿时出现了一长段杂草不生的空地。可这犹如海啸洪流似的攻击却挥了个空, 待灵力余波止息后, 四周仍是静悄悄的,安静得犹如与世隔绝得深渊。
太安静了,连微风轻拂草木的声音都没有,很快,杜玄则就反应过来, 他已置身于对方的结界中。
“什么人!”他厉声喝道, 灵力凝聚于掌心蓄势待发,看似沉稳,只是神情中已显出一丝慌乱。
刚刚那招试探, 足够让他知道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落在脚下,分神一探, 当即大惊失色。
躺在他脚下的是一只银灰色的貂,已经被人捏断了脖子,这是杜玄则豢养的灵宠,令他震惊的不是灵宠的死,而是他竟对此毫无知觉。
“杜玄则。”黑色的袍子在他面前显出轮廓,兜帽下传出的声音很低,却蕴含着不容辩驳的森严气息,像是一把审判的利剑横在杜玄则脖颈,“你为何私自联系几个门派偷袭天一宗?”
这个黑袍人是羽渊仙子最亲密的心腹,正是他来找的杜玄则,向他透露飞仙台的计划,邀请他一起参与。印象中,不管是什么时候,那袭黑袍始终伫立在羽渊仙子身后,仿佛是她的影子,悄无声息,行踪诡谲,只有在有事要办时才会离开。杜玄则曾试图猜测他的身份,但始终没能获悉任何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