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宗长离,是天生的剑灵之体。
只有她才能承天道之剑,振兴此界。
大荒剑法在他姬千承手中只不过是一种比较厉害的剑法罢了,连立足绝顶之地都难以办到,何况是破界破境。
当日所言,字字清晰,每念起一个字,姬千承的下颔便要绷紧一分,像是在忍耐什么。到最后,羽渊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呓语。
荒连剑宗,传承下来的只有大荒剑法和天道剑势的虚名。
“那是天道赐予我们的机会。”羽渊凝视着远方道,“若此法大成,必福泽万世。”
可我呢?
我所寻的剑道呢!
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喊,他猛地闭上眼,手中的铁剑竖起,直指头顶,与远处的塔尖一起叫嚣着要撕破这苍穹。时间一点点过去,瞬息即逝的狂躁渐渐平息下来,他复而恢复到最初的冷静,一动不动伫立在云端,像在等待着什么。
惠及苍生,及你我——
铁剑反射出的阳光打在他脸上,缓缓移动着,当光线移动到他眼前时,他猛地睁开眼,铁剑化作一条细细黑线,携着雷霆之势往那袭白衣点去。
黑线转瞬即至贴上那片纯白,再往前一丝一毫,就能在上面洒落一滴墨汁。
第76章
长离和江临照离开后, 程寻便盯着自己的名牒出了神, 钟明烛见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想交代的, 便直接回了自己房里。
她往床上一趟, 揉了揉眼睛,还打了个哈欠, 哪里有大敌当头的样子, 倒和那些来参拜的客人有些像。
风和日丽,出来求个签祈个福,顺便浏览山水风光, 好不惬意。
只是她的惬意没能维持多久,很快她就一骨碌坐了起来, 拎起枕头看了又看, 然后叹道:“真是太硬了。”说着她瞥了眼窗外,算着时日,忽地“啊”了一声,还懊恼地捶了捶下那枕头,口中道:“忘了喝桂花酿了。”
如果程寻知道她现在计较的竟是这些, 非得被她气死不可。
又过了一会儿, 一只纸鹤慢悠悠从窗外飘入,落入她掌心,转瞬就化作了一团火, 没入了皮肤,她眯了眯眼,咧嘴笑了起来。
“来得还不算慢。”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 都透露出愉快的情绪,只是这份愉快,听在其他人耳中,就会转化为战栗。
她从床上跳下来,轻笑了一声,手指一弹,那硬邦邦的枕头转瞬就被扯碎,随手将残留在手中的碎片往后一抛,她便打算推开门打算离开。
谁料才走了两步就被程寻喊住:“你要去哪?”
程寻神色匆忙,看起来也是要出门的模样。
“到处走走,反正留着也无事可做。”她回头懒洋洋道,丝毫不掩饰面上的讥诮之意。
“你!”程寻瞪了她一眼,那模样与以前要教训她时一模一样,只是这次他却没有将那些斥责说出口,而是摇了摇头,面露倦色,走到钟明烛身前,挥手在她身上留下一个法印。
钟明烛应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做,笑容一僵,疑道:“这是?”
“去人多的地方避一避吧,你修为尚浅,他们应该找不到你。”程寻又取了几枚灵符给她,“真被发现了,这些也许能拖延几刻。”
那个法印掩去了钟明烛的气息,如果混迹人群中,修为低于程寻的人都无法发觉她的踪迹。程寻的修为不比云逸低多少,须得南溟或那灰衣女人亲自前来才能识破他的法印。
给了灵符后,程寻稍犹豫,似乎还想拿出长辈架子叮嘱几句,最后却只发出一声叹息,挥了挥手让钟明烛尽快离开,自己则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没有刻意隐瞒气息,甚至释放出残存的灵气,很快就离开了,去的是与六合塔相反的方向,很显然,他是想去引开潜入镇子里的敌人。
钟明烛看了眼手中的灵符,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将灵符收入储物戒,嘀咕了一句:“都自身难保了。”之后便慢悠悠走了出去,她离开那客栈后没有依照程寻的吩咐往人多的地方去,而是另寻了个空旷僻静的地方,那里临近郊外,平时没什么人经过。
她到了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那只白玉匣子,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忙碌起来,先是抽出几张画着奇怪花纹的灵符,分别贴于空地四角,那灵符一亮便隐入地下,之后,无形的屏障立起。
原本有几个行人有说有笑往这走来,在屏障竖起后却纷纷想起其他事,掉头离开了。这应是有迷惑法术的灵阵,可上空监视着镇子的修士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钟明烛眯眼勾起嘲弄似的笑,随后从那匣子里取出一个丹炉似的东西来,那丹炉起初不过拳头大小,落地后转瞬就变得有几人高。她踢了踢那丹炉,口中默念了几句,刚念完,里面就飞出数十道光,分往四个方向,转瞬就消失在远方。
她抬眼望向空无一物的远方,勾起愉快的笑容,轻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江临照挥笔划出一道朱色的痕迹,笔尖一扯,那痕迹登时化作一堵火墙,几个追赶的修士避之不及,一头撞了进去,转眼间就变成了火人,就在他们匆忙念咒除去周身烈焰时,江临照分神看了一眼镇子。
那镇子此时已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而原本埋伏在附近的大半修士都气势汹汹往他这边追来。
留下的几人,长离仙子应当能应对得了,他宽慰地如此想到,可这念头才冒出,他就发现追来的修士少了许多,而已及他近身处的不少人也突然调头离开了。
莫非是又发生了什么?他暗道糟糕,正欲折返去探个究竟,背后忽地窜出一阵寒意。他想也不想就调转笔头往后一递,另一手往后一拍,身子腾挪至极远处。
两度交锋的灰衣出现在他眼中,而手中的笔只剩掌心一截。
若非他刚刚反应及时,身上已多了一个窟窿。
江临照料知自己敌不过,正寻思有没有办法多拖延一会儿,那灰衣女人手中的银丝已扬起,他无法硬挡,只得往后退去,然而无论他如何躲闪,都逃不出那女人银丝的范围,不消片刻足下的飞剑就被缠住。
看来是逃不了了,他一咬牙,眼底忽地掠过一抹狠意,径直往那女人身上扑去,肩头、小腹当即被刺穿,血花溅起,眨眼间全身上下就无一寸完好,可他却视若未睹,利箭似的往前窜去。
那女人似乎也被他不要命的举动惊得怔了一怔,转眼就被他擒住了胳膊,当她意识到江临照想做什么时,本就灰蒙蒙的脸庞上竟显露出一丝慌乱来。
这时,旁边忽地探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江临照,他只觉眼前一花,再度睁眼时已不在原处。他顾不得身上的伤,急忙四下张望,可再也找不到那镇子的踪迹。
“这里应该安全了,等休息够了只管往东就好了。”
慢条斯理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听到这句话,他才发觉身边还有个人。
是那灰衣女人的师姐。
“前辈,你……”江临照一时语塞。
前阵子他见那灰衣女人追上来,以为她师姐多半被她打败了,甚至可能已经死在她手里了。
而眼前的女人仍是那天的杏色衣衫,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气色不错,不似受过伤。
那女人也没说什么,随手布下个疗伤结界就想走,却被江临照一把拉住。
他觉得以对方神出鬼没的本事,若不拉住,恐怕下一瞬就寻不到半点影子,是以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拉住对方后就焦急道:“前辈请留步!”
那女人皱起眉,不情不愿道:“你还有什么事?”
“前辈数次相救,晚辈还不知前辈高姓大名,还望前辈告知。”对方每次都来去匆匆,江临照以为她多半不愿透露姓名,做好被拒绝的准备,谁料那女人一愣后就拍了拍脑门疑惑道:“原来我没说过名字吗?”
竟是忘了。
江临照点了点头,那女人便大大方方将名字奉上:“姜昭,门派的话,她还喊我师姐,应该是森罗殿吧。”
她露出了头疼的表情,轻声抱怨道:“怎么还没被除名。”
江临照不知其意,好奇多问了一句“何出此言”,对方也不隐瞒,将和那灰衣女人的恩怨抖了出来。
那灰衣女人名为巫禾,是姜昭的师妹,他们是前代掌门的嫡传弟子,每一代嫡传弟子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继任掌门,前代掌门死后,嫡传几位弟子遵照惯例一决生死,姜昭却逃了。
“我不想当掌门,也不想死,就只能逃走了。”她唉声叹气道。
可是只有将其余竞争者全部被除去,余下那位才能解开封印去学习功法最后一重,是以巫禾除去另外几位嫡传同门后,就开始追杀姜昭。
姜昭的潜行之术已炉火纯青,每每察觉她师妹的气息就逃得远远的,是以虽然跟着他们一起进了那迷阵,但迟迟不愿现身,之后迫不得已出手,也是引开她师妹后就立刻逃跑。
至于为什么会几次出手救江临照,是因为年幼时曾受过江临照师父的恩惠。
她出生不久家中就遭逢变故,曲长右怜她孤苦无依有心相助,但那时他自己也才金丹修为,无力庇护邪修一脉后人,便偷偷将她托付给一对凡人夫妇抚养,她在那过了几年衣食无忧的日子才被后来的师父带去了森罗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