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如的双眼是标准的桃花眼,平常眼尾便微翘,带来一丝淡泊又朦胧的美感,当她展露笑容时,眼睛会像月牙一样弯弯的,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安桐只要一想到这样的眼睛没了,便觉得遗憾。
“多好看啊……”
许相如淡笑着,听见安桐的小声嘟哝,问:“安小娘子喜欢吗?”
“嗯……啊?”
“喜欢那我就多看着你。”
安桐惊悚道:“你别说了,怪可怕的!”
许相如笑了笑,心里却是谈不上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她这番话是在试探安桐,却也是在表明心迹。
她曾经想过安桐为何会有和前世不一样的举止,可若说安桐和她一样是拥有前世的记忆,那安桐的种种举止又谈不上明显。
而安桐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很合乎常理的,包括她劝说自己关于私窠子的事情,也都是从安里正那儿听来的。安桐前世都不知道的事情,哪怕是拥有了前世的记忆,今生也未必能知道。
可安桐对江晟安的态度却是发生了巨变,虽然过程也不怎么明显,但跟前世“会对江晟安妥协”相较之下,就显得太古怪了。
许相如决定再观察一段时日,而眼下她除了要好生休养,也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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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自许相如受伤后便没有再去修堤坝,领了大半个月的工钱,一直在家中无所事事。如今许相如被安家“买”了去,连嫁奁都无需他们准备了,他没什么负担,自然是得过且过。
许相如让人去找他,他还有些不满:“我才是她老子,怎么不是她回来见我?”
虽然嘴里依旧骂骂咧咧,但还是磨磨蹭蹭地到了安家见许相如。
“你身子好利索了?”许三面上有些不耐烦,但是还是出言关心了一下。
“能下地了。”
“那该是快好了。”许三顿了一下,转入正题,“既然快好了,怎么不回家?反倒还让我来见你,你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
“不是爹将我卖给了安家的吗?为何还问我怎么不回家?”许相如反问。
许三一噎,好会儿才反驳道:“什么‘卖’?安家可没说这是买了你,他们说了不会拘着你的!再说了,你、你惹下的麻烦,又让安家为了救治你花了那么多钱,我哪里还得起!”
许三心虚,所以说话颇为大声,对着安家他不能含糊,但是许相如是他的女儿,他把过错推到她身上,她也不能说什么不是?
许相如果然没跟他计较那么多,而是道:“爹既然知道许家惹了大麻烦,那怎么还敢这么安心地待在家中?”
许三的内心确实有些惶恐,生怕徐上瀛、江晟安来找他的麻烦,可想到安家,他才敢继续待在家中的。
许相如似乎知道他的侥幸之心,直言道:“爹别以为安家会庇佑许家。安小娘子受我牵连,险些命丧黄泉,如今又背负着污名,安家不要我偿命便已经算是仁慈,又怎会再为许家庇护?”
“……”许三沉默了,许相如说的话他也想过,不过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许相如给了许三-反思的时间,随后沉声道:“所以我劝爹,还是带着娘离开这儿吧!”
“离开这儿?我们怎么能离开这儿,离开了这里,我们吃什么?住哪里?”许三都在这儿扎根十多年,对这儿的眷恋程度不亚于故土,许相如猝不及防地让他离开,他自然是百般不乐意。
“回淮南路濠州的长乐,我相信大伯父他们都会盼着你们回去的。”
许相如说的是实话。自从她被许三和许王氏带走后,她的亲父许仁昶后来回乡,发现自己的妻子病死了,女儿又被带走了。他从乡亲的口中得知许家的人当年是如何对待他的妻女的,便十分怨恨许家人。哪怕他后来功成名就了,也不愿意和亲人、族人有过多的来往。
而许大为了表示心里的忏悔,也一直托人四处去打听许三一家的消息,不过他们没料到许三会跑到瞿川这么远的地方来,也没料到他还活着,所以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
后来许王氏和许相如回到淮南路,许大才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许仁昶,虽然许仁昶的妻子无法复活了,可好歹许相如还活着不是?
许仁昶也果然因为许相如的回来,而重新跟许家有了往来。
许相如之所以让许三和许王氏回淮南路,一来是为了让他们去找许仁昶,好让许仁昶知道自己还活着;二来也是担心徐上瀛和江晟安还会对她下手,她不想殃及池鱼,只好让他们离开。
许三听了许相如的话,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如何知道他们会盼着我们回去?”
当年若非嫡母、兄长和嫂子他们的逼迫,他能离开长乐?
“我们在路上吃的苦,都是拜他们所赐,你忘了吗?”许三又道,他可比许相如要小心眼多了,这是他心中的恨,十几年了他也绝不会原谅自己的嫡母和兄长们。
“正因为如此,爹娘才更应该回去,让他们看看,即使不依靠许家,我们也好好地活了下来不是?”许相如道。
许三想到那个画面,似乎确实挺爽的,然而他觉得许相如忘了一件事:“如今我们落魄的模样堪比当年,回去也只会遭他们耻笑。”
许相如阖眼揉了揉眉心,当她再睁开眼时,眼神只是冰冷的一片:“要脸还是要命,爹不妨好好想一想!”
“……”
让许三选,自然是要命,所以摆在他面前的路似乎也没得选择了。
“我、我和你娘再商议一下。”
说完,许三便溜了。
第62章 抓药(评论六百加更)
许三本来还想再挣扎一下,看看能不能借助安家的势力庇佑他, 不过他连安里正的面都见不到, 找安桐时, 安桐反而还很诧异地道:“许三, 你怎么还在浮丘村?”
“安小娘子此言何意?”许三的笑容有些勉强。
“你莫不是以为我让许相如在安家治病疗伤, 便是不计较你害我险些被人抓走的事情了吧?”安桐歪着脑袋。
“安小娘子心地善良、慈悲为怀……”
“我可坏了, 你再不走,我就放狗咬你!”安桐板着脸。
许三回到许家,难过地与许王氏道:“如今这浮丘村是容不下我们了!”
许王氏对许相如十分不舍:“我们就不能带相如走吗?”
“安家怎么可能放人呢?”许三叹气, 和许王氏纠结了几日后, 便将田地都变卖了攒了一些盘缠。
许王氏想找李锦绣说情,不过许相如劝住了她, 道:“娘只管与爹回长乐去, 终有一日, 我们还能再团聚的。”
见许相如言之凿凿, 许王氏也不好打击她, 而且安家想必不会对她做些什么的, 她也可以放心离去。待他们在长乐稳定下来后, 她再找机会回来带走许相如。
安桐被许王氏和许相如的母女之情所感动,便对许王氏道:“我既然答应了你们的便不会食言,我们不会拘着她, 她将来若是要嫁人, 只要是她自愿的, 我也不会反对, 如此你可以安心了?”
当然了,若许相如在那之前死了,就和她的誓言无关了。
许三和许王氏收拾了东西,在夜里悄悄地离开了浮丘村,而他们没跟任何人告别,连邻居的七婶他们也不知道。在好几日没看见许家有人出入后,他们到许家一看,才发现人去楼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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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许三和许王氏回到濠州,许家的信再从濠州传到江南东路转运司所在的江宁府,少说也要两个多月。这两个月或许会有太多的变数,所以许相如并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许三的身上。
为了稳妥起见,她特意嘱咐许王氏一定要走水路,借着安家运粮北上的船,经由临安,到达江宁。到了江宁后,先别急着渡江,可以在江宁见识一下风土人情。
若许三和许王氏能打听到江南东路的转运使便叫许仁昶,那等许仁昶派人来寻她时,可以节省一个多月的时间;若他们没能打听到许仁昶就在江宁,那她只能等两个多月了,毕竟她不能主动去信给许仁昶。
被许仁昶找到和她自动找上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许仁昶找了她多年,所以当通过别人知道她的艰难处境时,心中的愧疚会更甚;可她若是主动找上门,许仁昶的愧疚和激动之情都会大打折扣,这不利于她在许家立足。
莫要说她连父女之情都能算计,毕竟她是许三和许王氏养大的,她对许仁昶并无多少感情。若非她身负执念,需要借助许仁昶的权力,她对于能否认回许仁昶这种事都不会太在意。
说到底,她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不愿意看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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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桐发现许相如醒来后,性情大变。旁人看不出来许相如有何变化,可她毕竟是为了给许相如找茬而了解了她不少事情的人,这一年半载又和她相交甚厚,所以察觉出了她细微的变化。
安桐认为这是许相如和她一样,从鬼门关回来后,受了较大的刺激。然而俩人心中都藏着事,许相如想试探安桐是否和她一样有前世的记忆,安桐则下意识地觉得对方在提防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