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不好意思,不过被她催了几次,再撑着念了一篇就去休息了。顾溪砚一个坐在茶亭,想着刚刚听到的神怪志异。这本书用词遣句都很拗口,和现在的有些不同,也无怪阿七犯困,不过她听了一遍,却很容易就知晓讲了什么,似乎有些熟悉。
她兀自出神想着,却觉得眼皮有些沉,温暖的春风拂过,的确惹人困顿,不知什么时候她撑着脑袋陷入梦乡。
片刻后一股微风轻缓丛茶园中吹过,撩起了地上的枯叶,却在卷到亭子前归于沉寂。
“沙,沙”
那株顾溪砚钟爱的茶树枝叶轻轻晃动,发出细微响声,随后“沙沙”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脚步轻轻踩在泥土枯枝上的动静,一抹红色身影从茶树从中缓步走了出来,站在顾溪砚面前。
只是这红色却不是衣衫布料的颜色,而是整个人仿佛被一团红色煞气包裹,就连那透着清纯灵秀的面容都显得戾气萦绕,邪魅非常。
不知是不是她身上气息太过强烈可怖,睡梦中的顾溪砚不舒服地拧了下眉,红唇也抿紧了。
女人见状自鼻腔发出一声淡淡的冷哼,眼里隐隐有些杀意,最终又拧着眉往后退了几步。看到顾溪砚舒缓了神色睡得安静恬淡,她眼里红光也闪了闪。
叶沁茗心里有些不解,看着一身白衣的顾溪砚眉头紧皱起来。这个女人她明明不认识,说起来还算救了她一命,可是当时她清醒过来看到她,那一瞬间涌上来的怨恨和痛意让她差点当场要了她的命。
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已经是人间了,凡人不过是三界中最卑微可怜的蝼蚁,却活得比仙妖两界还滋润。只可惜这里灵力太稀薄,不然她也不至于破开结界后,伤势一直无法痊愈,最终只能寻了一个与她本源之气最接近的茶园,还被这些愚昧无知的凡人沤花肥。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看了眼顾溪砚,就是这个凡人让她的仆人给她沤肥,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好意,刚刚又许了人不在追肥,她就把她做成花肥。
暗自腹诽完,叶沁茗收敛了身上的暴虐之气,靠近看着顾溪砚,暗自嘀咕:“这女人还挺好看的,凡间居然也有这姿色气度的,可惜竟然是个瞎子。”
嘀咕完她又冷了脸,自己居然夸一个凡人好看,简直荒唐。甩袖走出茶亭,叶沁茗回头看着顾溪砚:“可惜了,这么好的灵体居然生在人界。”
当日她匆匆躲过天界追杀,破开仙界落入人间,本就被囚禁千年的破损元神虚弱不堪,只能栽倒在这茶园化作本体。原以为就人间这处的灵力,没有几年她都回不过神,却无意被这个人的血生生唤醒,竟然可以化作人形。
后来她灵力恢复,五感更加清楚,她隐隐探到这个瞎子生而就是至纯灵体,估计是哪位神仙无聊历劫来了,只是灵气似乎被什么强行压制了,这几天才有些松动,她才能感知到。
她逃走的事天界估计已经知道了,太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她不能恢复,到时候只能坐以待毙。既然那么一点血对她都有这么大功效,如果能够取了她的精魄血肉炼化,效果一定非凡。
叶沁茗舔了舔唇,能够被妖帝看中炼做灵丹,也是这小小凡人的福气。怪就只怪她和天界扯上关系,即使她无意救了自己,她也不会放过她。
“你们天界的神不都自诩仁善,普度众生么?虽然你还不是,那救人救到底应该很乐意了。”提到天界她眼里红光越发浓重,杀气四溢,即使此刻她是笑着的,但依旧骇人。
亭子悬挂下来的纱幔此刻也是无风自动,翻卷不休,而亭外的红衣煞神盯着安静入睡的白衣女子,这一场面说不出的渗人。可是在下面干活劳作的下人,似乎无人窥见这里发生的事,直到顾溪砚晃了下身体一切倏然消失。
醒过来的顾溪砚神色有些许凝重,她在睡梦中就觉得很不舒服,但不是久睡的惫懒,而是有些心慌发闷。她皱了下眉,偏头听了下,随后伸出手感觉了下,并无风。既然无风怎么这纱幔被扬得这般高,刚刚才缓缓落下?
她站起身,在亭子台阶前站了很久,今天风并不大,而这一阵是没有风的。
许久后并没有什么异样,她摇了摇头,果然眼睛看不见了就容易疑神疑鬼,也许刚刚就是刮了一阵风呢。
第5章
睡得身体有些疲软,顾溪砚站起身走到那株茶树下,伸出手轻轻抚了下茶树叶茎:“你恢复的很好了,阿七虽是戏说,但我觉得你是真有灵性的,只是不知今年新茶,你能否吐芽。”
她一个人低声轻语,露出一丝柔和笑意,春日暖阳落在她身上,给她略显清冷的白衣添了数分柔和,连发丝都带着阳光的柔意,真得是恍然如仙。
但是又比叶沁茗记忆中的神仙多了些温润少了丝高傲,很像……叶沁茗莫名有些烦躁,很像谁她却说不上来,她似乎忘了什么。
她在北荒锁妖沉渊被关千年,被荒火雷劫折磨千年,期间有些东西她记不清了。但是她却一直记得她是妖界之主,当年不知何故被诓骗上天,被太一那个伪君子率众围攻,最后被天界当时的濯清神君所伤,本以为要就此身消道陨,结果醒来就莫名其妙关进了锁妖沉渊。
这中间的记忆她一点也没了,她还记得自己主宰妖界近五百年,一身修为三界难逢敌手,连太一那个小儿都打不过她,如果不是那劳什子濯清神君,她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天界的那些神仙没一个好东西,只是她却莫名记不得那个害的她落到这地步的神君了,据说是个女人,可长什么样,她一点都不记得。
这一点叶沁茗一直很疑惑,按照她有仇必报的性格,她怎么会连她的对手都记不清,但最后她只能归结为自己记忆在大战后被关入锁妖沉渊时丢失了。
叶沁茗一直吸取着茶园里的茶树精华,她一个成了精的茶树和这些呆木头没有什么好交流的,唯一能让她不那么无趣的就是看顾溪砚修理茶园,或者在茶亭烹茶弹琴,风雅的很。而且她煮的茶是真的香,她这个茶树修成的妖都忍不住想尝尝。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溪砚发现茶园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原本预计在三月中旬抽芽的第一批新茶依旧还是芽苞状态,比往年迟了半个月。而且按照今年的雨水日晒,根本不应该会这样。
茶叶不能按时收成,那么到了季节,顾家合作的茶商也就收不到茶叶,会直接影响声誉,而原本准备运往其他地区的茶叶也会被耽搁。兵贵神速,做生意也重在先机,顾溪砚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这天和顾烨夫妇用完早膳便又去了茶园。
顾溪砚在茶园选了四处茶树仔细摸了摸芽孢,果然像茶农说的,虽然都未抽芽,但是西北角的茶树长势远好于东南茶亭这边的。
茶亭周边茶树不但不抽芽,顾溪砚用手指仔细捻了捻,感觉叶片都有些单薄,甚至有些蔫蔫的。
她直起身低头思忖,阿七看她在想什么,也没有打扰,只是期待她能发现什么。
顾溪砚其实只是有些奇怪,这还是她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茶树如果害病这还是正常,但是既没有落叶也没有打卷,就是不吐芽她还是头一次碰到。
茶叶不吐芽说明营养不够,但是刚追完肥,日照水量都很合适,实在没有理由。
随后她突然想到自己偏爱的那株茶树,她走到茶树前,伸手摸了摸,果然如此。
“小姐,这株茶树有问题吗?它最近也没之前长得这么好了,叶子也有些泛黄。”
正因为他们发现这株茶树也微微发黄,没吐芽,并没有多想。但顾溪砚这一触摸便发觉它和周围茶树不,虽然阿七说它有点发黄,但是叶肉依旧长得很好,和周围茶树相比好很多了。
“无事,安排他们再追一次肥,记得先少量,还有这株就不必了,给些水就好。”
“是。”
虽说错失新茶的采摘时间会让茶园有损失,但对顾家影响并不大,只要茶叶能产好,就顾家制茶手艺和名望,不会亏损太狠,就怕不知道缘由的毁了一片茶园。
在阿七离开后,顾溪砚蹲下身对着茶树轻声道:“虽然不能断定,但我总觉得这事和你有关。如今正在茶抽芽之时,可否暂且让它们好生生长,如你当真有灵气,应当能够听懂我的话。”
顾溪砚对鬼神之说一直很相信,而这个世界也是有修炼之人的,只是如今天下动乱许久后,才安定下来,所以许多隐士并未出山。因此对这株出现的莫名其妙的茶树,她表现得很平静,甚至察觉到一丝怪异后也并未思虑太多。这种直觉让她自己都无法言喻,或许正如她当时所言,这株茶与她有缘。
茶树静静立在那里,仿佛就是一株普通的绿植,顾溪砚并没有多言,在茶亭坐了片刻才回了家。
再过几天就是顾溪砚十八岁的生辰了,顾府管家一早就在准备了。只是顾溪砚喜静,对这些并不看中,所以并没有很张扬。而且,府里气氛也有些不对,顾烨和夫人谢婉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当晚顾溪砚陪着两人用晚饭,往日里都会和谈论生意的顾烨反常的一句话也没说,而一向都在吃饭时忍不住给顾溪砚布菜劝她多吃的谢婉也少有话语。吃了几口后,顾溪砚放下碗筷温言道:“爹和娘亲可是有心事,今日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