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稚:“……”
这个时间,日头晒得正毒,街面上都看不见几个人,不过好在罗海的店就开在离麻纺厂不远的东街那边,很近,走路也就几分钟,连电车都不用坐。
乔稚打头贴着街边的荫凉缝儿走着,整个人都快粘墙上去了。
突然——
“罗海!”乔稚大叫了一声,“你又吃独食!”
罗海:“…………”
罗海的书店正开在十字路口,往左就是东街那一片七拐八绕的胡同巷子。乔稚眼睛尖,隔着半条街就瞅见他正在买冰棍。
罗海付完钱都还没来得及把冰棍喂嘴里,就被这小姑奶奶给逮住了,当时就气笑了,无奈的从后腰兜里又摸了钱出来,跟卖冰棍的人买了三支奶油冰棍。
谢小庆接过冰棍,开心的眼睛都笑眯了:“谢谢海哥!”
夏欢欢也道:“谢谢海哥!”
只有乔稚,接过冰棍还颇为嫌弃的打量了两眼,不满道:“我想吃大雪糕!”
这要搁在平时,罗海才不惯她这毛病,但乔家的事他也听说了,想着小姑娘这几日心里肯定憋坏了,便难得的没跟她计较,三两步撵上那卖冰棍的,又给乔稚买了个大雪糕,还是裹了巧克力的。
谢小庆巴巴的凑过来问:“阿稚,那你这根奶油的还吃吗?”
“为什么不吃!都是我的!”乔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又转过去挤眉弄眼的朝罗海笑道,“谢了啊海哥!”
罗海哭笑不得:“行了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罗海一共开了两家店,一家“学海书店”和一家“无涯录像厅”,两家店的名字都是乔稚给起的。
几年前,乔稚还在上小学,罗海那会儿也还穷,在“大仙桥”附近摆书摊。大仙桥那地儿有好几家书摊,不过能允许动手翻着看的,只有罗海这一家,乔稚便总是去他那儿白看,偶尔手里有几分余钱了,也会照顾照顾罗海的生意,买上一两本。
罗海比她大了许多岁,光看面相叫人觉得他怎么也得有个二十好几了,但乔稚后来听他说,他们俩刚认识那会儿,他也不过才刚成年,只是看着显老罢了。
罗海体格结实,个头也高,像街面上那些时髦的男青年一样,也留着个中分汉奸头,穿喇叭裤,紧身杉。
只一点看上去不太好,他脸上破了相。
罗海的那双眼睛是很大很亮的,眉毛也浓密,鼻梁高挺,原是个不错的长相,但坏就坏在他左边嘴角划拉了一道大口子,好了以后留了疤,硬生生将他变成了一幅恶人相,活像个撕裂了嘴的阎王。
有一次,乔稚正蹲在罗海的书摊跟前看《冰川天女传》,正看到紧要处,忽然身后哗啦啦涌上来了一帮子人,罗海低骂了一声,从凳子底下拽了根钢管就跑了。
乔稚只诧异了一瞬,眼见着那些人从她身边跑过去追罗海了,她便干脆心安理得坐到了罗海守摊的凳子上,继续看起了书。
乔稚一直看到“冰川天女”当上了武当长老,和“唐经天”重新和好才合上了书,眯着眼伸了个懒腰。结果这懒腰刚伸到一半,她猛地看见面前蹲了俩“血萝卜”,吓得一跟头站了起来,还差点崴着脚。
这俩“血萝卜”就是罗海和他的铁子“茶壶”。
“茶壶”大名叫王鹏,之所以得了这么个浑名,据说是因为在某次街头混战中,他拿着一个铁皮的茶壶破了十几个人的脑袋,十分的骁勇善战,因此江湖人称“茶壶大哥”。
看到乔稚抱着书一蹦三丈高,茶壶偏过头吐了口牙血沫子,咧嘴笑道:“还以为你不怕呢!”
乔稚是真有点被他俩的惨烈模样给吓到了,半天说不上来话。
罗海扔掉嘴里叼着的烟屁股,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血,朝她笑了笑,因着嘴角边那道可怖的疤,硬是笑出了一脸凶相。
“别怕,不是我们的血。”罗海说。
乔稚懵懂的“哦”了一声,又俯下身从凳子腿底下摸了几张东西出来递给他:“喏,卖书的钱。”
罗海看了看那钱,没接,表情怪异的看着她。
茶壶是真惊了,一拍大腿站起来,凑到乔稚脸跟前邪气的哼笑了两声,道:“小丫头可以啊!还挺临危不惧!”又侧过脸往罗海身上拍了一下,乜斜着眼看着他笑道,“瞅瞅,人还给你守着摊卖了两本书呢!这得是亲妹子吧?”
就因着茶壶这一句话,罗海认了乔稚当妹妹,不过乔稚一声正正经经的“哥”都没叫过他,偶尔叫一声“海哥”也都是阴阳怪气的,听着就跟在骂他似的。
茶壶虽然跟着罗海混街面,但他其实是个正经的“官二代”,家里颇有点权势。
几年间,罗海学着人下海做起了“二道贩子”,当起了“倒爷”,这中间茶壶借着家里的关系给他帮了不少忙。
罗海人面广,做事干脆狠利,茶壶又有关系网,哥俩一拍即合一起赚了不少钱。只是最近一年罗海从他南边的朋友那儿打听到上面风声有点不大对,兄弟两人便暂时藏了头,合资开了两家店,虽说赚的不如“倒货”多,但也勉强还将就,不至于赔钱。
四月份的时候乔稚过生日,那时候罗海正在外地,打电话到厂里告诉她,等他回来了给她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生日礼物。
乔稚整整等了一个多月,前两天罗海才从外地回来,派了人到学校里给她传话,让她记得来“取货”。
几个人进了店,罗海拉着乔稚进了柜台,手一伸从案上那台夏普大三七后面摸出了一个通体彩色的长方形盒子。
“给。”
乔稚还瞪眼看着那台“夏普大三七”,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这机子我在中兴路的洋洋百货商店里看到过!标价好贵的,快两千了吧!你之前那个三洋2喇叭呢?坏掉啦?”
听到“快两千”,谢小庆惊得心都在打颤了,一台2喇叭的三洋录音机就要三百多,他妈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多,花两千买台录音机……海哥真不是一般般的有钱啊……
罗海把盒子塞进她手里,转过去把大三七打开了,一段熟悉的前奏立马飘了出来——
“愁看残红乱舞,忆花底初度逢……”
“是《今宵多珍重》!”夏欢欢立刻抢道,随即跟着音乐轻轻哼唱了起来。
店里原本几个在翻书的学生都聚过来了,一起趴在柜台上如痴如醉的看着那台“大三七”,聆听着来自港台的靡靡之音。
乔稚静静听了一会儿,低下头去细看那彩色盒子,发现盒身上全是英文,她只认识那些字母,不知道怎么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乔稚问。
“染发膏。”罗海说。
乔稚眼睛倏地瞪大了,心跳猛烈的快跳起来,胸脯微微鼓起。
“染发膏……”她小声重复着。又问:“什么颜色的?”
“不晓得,我随手拿的。”罗海说。
乔稚使劲绷着嘴角,细细的翻来覆去看着那盒子,突然指着其中一处道:“这个词我认识,老师教了的,blue,是蓝色的意思。”说完,乜斜着眼看了罗海一眼,小声嘟囔了句“谢谢”。
罗海故意逗她,捧着耳朵往她面前凑了凑:“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乔稚终于忍不住笑了,拿着那盒子在罗海肩上轻轻一拍,道:“我说谢谢了大兄弟!”
夏欢欢和谢小庆都凑过来争着要看,乔稚把染发膏递给他们,转头专心致志研究起了那台大三七。
乔稚道:“问你呢,你那台2喇叭呢?”
罗海朝里屋一指:“换下来了,扔那儿呢,你要拿走。”
乔稚“啧啧”两声,这要换做之前,她铁定给他拿走,但想想现如下的处境……唉,还是算了。
“算了,我拿回去也没地方放,我还跟我弟挤一屋呢,衣服都没地儿挂。”乔稚嘟囔着抱怨。
罗海倚靠在旁边柜台上,瞅了她两眼,半晌清了清嗓子,假模假式的说:“想哭么?要么到哥怀里哭一哭?”
“得了吧你!”乔稚扭过脸压下鼻酸,想起母亲那句“哭给谁看呢”就心寒。
在罗海店里晃荡到近七点,三个人才急急忙忙的往家走。
乔稚出了书店门猛地想起来张晓峰交待她的事还没办,连忙折返回去匆匆跟罗海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不过城南那边你是不是不太好出面啊?”
“城南那片我是有点生,不过你同学招惹的人我还能应付。”罗海想了想,“这事让‘拐子’去办好了,城南那片他熟,真闹起来了他说话也管用。”
拐子是罗海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小弟,无涯录像厅就是交给他看管着的。跟罗海不同,他是天生一副凶相,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听说以前还在少林寺学过武,乔稚每次看见他那一身凸起的腱子肉心里就打怵。
事情都办完了,乔稚瞅着天色,赶紧拔腿朝家跑了去。
进屋之前,乔稚还拨空往楼梯口右边看了一眼,不过最头上那间屋房门紧闭着,啥也看不见。
姓庄?
不是说麻纺厂要裁员了吗?怎么还会有新人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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