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媛收拾好心情,拍拍乔稚的头,起身看了对面臊眉耷眼的老太太一眼,轻轻柔柔的道:“那乔稚就拜托给您了,您多保重!”
剧变陡生——
“妈!”
乔稚惊恐的看着男人拎起搁在身后的硕大行李袋,她飞快的望了一圈四周,这才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的,竟已差不多被搬空了……
“阿稚,妈妈走后厂里会把这个房子收回去,以后你就搬去舅舅家,和他们一起生活,要听话啊!”
“不!妈妈!不!”乔稚瞪大眼,惊慌失措的拼命拽住女人的手。
郭媛重新蹲下身来,慈爱且可怜的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舅舅家的房子你王叔叔已经跟厂里协商买下来了,户主填的是你的名字,以后你就把那儿当成是你自己的家,妈妈会定期给你打生活费回来的,要听话啊!”
乔稚哪还听得进去什么话,双手翻花似的拼命想抓住母亲的手,但母亲那双白净细腻的手就像是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轻易就从她手里脱开了。
乔稚被外婆死死拉着,双眼通红,恨毒了似的看着母亲和那个男人飞快的走出了她的视线。
咔哒一声。
门重新关上了。
乔稚就像是被抽走最后一口空气的鱼,双眼一瞪,喉咙里发出破碎绝望的一声抽噎,霎时软在了外婆怀里。
郭媛已经长大了,具备和母亲谈判乃至于撕破脸的能力了。
可乔稚没有。
于是她只能被外婆拉着从地上拽起来,在大院众人神色各异的窥视之中,跌跌撞撞的搬离了她原本的家,甚至都来不及和她的朋友夏欢欢,谢小庆道个别。
短短半月时间,乔稚先是没了爸,然后又没了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个寄居在他人屋檐下的“孤儿”。
她想不通,五脏六腑都郁结着一股痛苦,这股挥之不去的痛苦使她发自肺腑的憎恨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因此当郭青山欢天喜地的听说姐姐以后就要搬来他们家住,一个劲儿的凑到乔稚面前叽叽喳喳时,只换来了乔稚一声嘶吼的“滚开”。
乔稚的舅舅郭远江是麻纺厂的一名普工,年过三十,身无长处,但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妻子毛志娟在饲料厂上班,夫妻两个早年生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另一个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的,就是郭青山,比乔稚小三岁,在麻纺厂附小读四年级。
听到乔稚让郭青山滚开,毛志娟当下心里就不舒服了,嘴一张就想骂人,但被郭远江一瞪,也就只能把骂人的话硬憋了回去。
郭远江在心里叹了口气,平时习惯了不苟言笑的男人乍然学着慈眉善目了,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怪异。
郭远江带着乔稚往屋里走,尽量放轻声音道:“这是你和青山睡觉的屋子,新做的钢架床,结实的很,你想睡上铺还是下铺啊?”
这间屋很小,但跟乔稚之前睡的屋差不多大,不过那时候她是一个人睡。
乔稚转头看了一眼郭青山,后者好像一点也没有被人入侵领地的不快,还是没心没肺的望着她笑,只不过眼神有点瑟缩,估计是被她之前那一声“滚开”给吓到了。
乔稚看着这间窄屋,心里漫上一股几乎可称得上悲壮的绝望感,她垂下眼帘,哀莫大于心死的低声道:“先让青山选吧。”
郭青山立马举高了手,开心的大叫道:“我想爬梯子!爸爸我要睡上铺!”
毛志娟不大情愿的嘟囔:“那上铺那么高,你半夜又爱翻身,一个不小心再从床上滚下来怎么办?”
乔稚心都凉透了,冷道:“那我睡上面。”
郭青山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瞪着他妈。
郭远江看着乔稚低垂的头颅,心里闪过一丝不忍,道:“阿稚睡下铺,青山你睡上面,晚上不许瞎闹腾,别吵着你姐姐!听见没?”
郭青山喜的眼睛都笑眯了,重重点头答应道:“听见了爸爸!”
没了爸也没了妈的乔稚陡然间听见这一声响亮至极的“爸爸”,非常小人之心的把这当成了是一种挑衅,恶狠狠的瞪了郭青山一眼。
郭青山被她瞪的脖子往后一缩,目光无辜极了,弱弱的喊了声:“姐姐。”
乔稚便像个被针戳破了的气球,全身的劲都泄了,心里近乎凄惶的想着,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夜里躺在床上,乔稚热的根本睡不着,再加上郭青山在上面老是动来动去,一股无名之火憋在她心里,快要把她整个人都给烧着了。
乔稚在心里默念,十秒之内,郭青山要是再敢动一下,那她今天晚上拼着无家可归四处流浪也要揍他一顿。
结果刚开始数,郭青山就动了。
乔稚:“……”
“姐,你睡着了么?”郭青山扒着床栏杆往下露出了半颗头。
乔稚双手叠在腹部上,晾了他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没有。”
郭青山倒像是个天生缺心眼的,一点没察觉到她表露出来的不耐烦和嫌弃,惆怅的叹了口气道:“我也睡不着,这屋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快闷死我了!”
乔稚闭着眼睛,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
她不切实际的奢想着,希望一觉起来,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环境,不会再像现在这样难受。
习惯就好。乔稚在心里默念。
“诶姐,你怎么不说话啊?你热不热?我爸说过几天他就去买台电风扇回来,到时候咱们就有风扇吹了!”
乔稚唰地睁开眼:“风扇?”
“嗯啊!就是那个华生电扇,转起来可凉快了!”郭青山笑嘻嘻。
乔稚静了两秒,突然问:“华生的电扇挺贵的啊,我听人说要一百多呢!你爸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多,哪儿来的钱买?”
郭青山这一刻简直是将他缺心眼的特质发挥到了极致,张口便道:“姑姑给的钱啊!我妈还答应说过两天给我买双‘白回力’呢,正好我踢球可以穿。”
——怎么,现在一套房和一万块钱摆在您面前您还嫌少了是吗?
是了,她妈走之前是付了赎身钱的。
而这笔赎身钱,是付给郭远江一家人的。
乔稚彻底睡不着了,三言两语把郭青山恐吓完,便睁眼瞪着黑漆漆的床板发呆,她突然不知道是该可怜自己还是可怜她妈了。
第二天是周六,这个礼拜郭家两口子都“倒小班”——放一天假,毛志娟便一早起来烙了饼,熬了粥,按人头煮了鸡蛋。
饼是加了猪肉馅儿的,郭青山自幼挑食,有肉便会吃的多些。巴掌大的猪肉饼他一气儿吃了三个,乔稚吃了两个。
最后盘子里还剩下一个的时候,乔稚其实还想吃,但想着外婆只吃了一个,便没再伸手。结果外婆拿起饼子一撕两半,直接把大的那半给了郭青山,而郭青山三两口就吃完了。
乔稚:“……”
一顿早饭吃的她浑身不舒服,就像有人塞了块石头在她心里,硌得慌。
乔稚心里很清楚,这第一顿饭的碗她绝对不能洗!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然后就会有无数次!她可不想给郭家人当奴婢,自己找罪受!
毛志娟看她吃完了,正要开口让她去洗碗,乔稚连忙下了桌子,一把拽过旁边凳子上她早早放在那儿的布包背上,也不看舅妈,只对着舅舅郭远江道:“舅舅,我去找同学写作业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回来。”
郭远江应了。
毛志娟脸色当即就变了,语气很冲的说道:“外边那么大太阳,你一个女孩儿在外面瞎跑啥?也不怕晒成黑炭,这家里也能写作业啊!”
乔稚拽着布包带子,低着头没看她:“老师布置的是小组作业,我的同组同学都在我以前的家那边,我现在……我一个人没法完成……”
郭远江目前还处在情感上的缓冲期,乔稚这话让他听得心里有点难受,当即眉心一皱,反呛了妻子一句:“她要做作业你就让她去嘛!不然你帮她做啊?”
毛志娟被他回呛的半天没想起要说啥,叮铃咣当的把碗重重摞到一起,扭身进了厨房。
乔稚背着包正要走,郭青山又开始闹了,死活非得跟着她一起。
郭青山一旦开始闹,家里头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外婆。没办法,乔稚只好带上郭青山这个累赘一起出了门。
乔稚在去找夏欢欢的路上想了一路把郭青山甩掉的办法,结果一个都没成功。郭青山那双眼睛就跟长她身上了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活像一条小尾巴。
乔稚不想进大院,便吩咐郭青山进去把夏欢欢找了出来,结果回来的时候还附带上了一个谢小庆,浩浩荡荡的,看着跟要出门春游一样。
夏欢欢是个情感比较充沛的女生,再加上从小就跟乔稚亲如姐妹,乔家一夕之间“家破人散”的消息昨天傍晚就传遍整个大院了,是以她老远一见着乔稚眼眶就忍不住红了。
乔稚呢,本来也的确是想跟她说说这事的,但一见着她这样,反而哭不出来也说不出来了,还反过来安慰了她半天。
谢小庆双手背在身后磨磨蹭蹭了半天,最后终于一咬牙伸了出来——几颗花花绿绿的水果糖静静躺在他掌心,里面甚至还有一颗扎眼的大白兔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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