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磐寂似懂非懂,可钟灵儿却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钟旭掏出一颗丹药,藏在了钟磐寂的袖口,悄悄的说道:“记得要保护好你姐姐。”
……
安顿好孩子,渐渐走回来的芸娘忽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缓缓的走到祠堂的角落里,掏出了手绢塞入嘴中,歇斯底里的哭号起来。她方才那些淡然坚强都是伪装出来的,她沈家的所有亲人都被那伙贼人杀了,被他们逼的就连钟家朝夕相处的姐妹都要借她的手而死。饶是这个女人再坚强,此刻也没有办法忍住了,她倚靠在墙上,慢慢滑下将自己缩成一团,哭的泪眼模糊。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恢复了平静,接下来她只能将自己当成是一个执行命令的机器,否则一切都要因为她的软弱毁掉。
沈芸娘连忙将脸上的泪痕擦干,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走进了祠堂里,正好看见钟旭将一颗药丸塞进了钟磐寂的袖子。她认得那药,那是假死药,却并不会让人昏睡,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知道钟旭是要作什么了,她顿时觉得呼吸急促,紧张的看向同样神色不明的钟灵儿。
钟灵儿眼里是深痛的悲哀,她看着沈芸娘,微微的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只听钟旭对钟磐寂说道:“去吧,跟你的二婶走。”
钟磐寂始终是一言不发,赌气似得往外走去,也不看沈芸娘一眼。沈芸娘担心他会做什么傻事,立刻跟着他跑了出去。待她踏出祠堂大门之时,隐隐约约听到了钟旭说道:“灵儿,二叔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12屠戮
第十二章屠戮
钟磐寂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他昨日被哭得过于伤心,不知不觉便昏了过去,睁开迷蒙的眼睛,忽然意识到,那伙贼人来了人!
他惊慌的推开大门,只见火光冲天,一群人正在主院里混战。自己的家人都在和一伙穿着黑衣的蒙面人搏斗,那伙黑衣人蒙着面纱,但是每个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呆滞、无情。地上全部都是鲜血,四处横陈这尸体和一些粘稠的肉块。
钟磐寂眼神大变,忙看向混战中的钟家人。不少钟家人的双眼已经变得血红,恍若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似乎毫无痛觉的与对手自损八百的以命相博。钟磐寂立刻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昧心”。
“昧心”是钟家独家制造的药物,而且他的研发人就是自己的父亲钟晨。
服下这种药,无论你想还是不想,都会顷刻间引爆内丹,只有钟家一种奇特药物才能延缓这种爆体而亡的时间,但是条件是极其惨烈的:身上的血液会迅速沸腾,眼睛会以极快的速度充血然后失明,但是其余感官会变得更加灵敏;周身疼痛无比,仿佛深坠万丈火海,在疼痛的趋使下,潜力迅速被激发,修为会迅速的提升一个等级。然后半刻钟之后,服下昧心的人在极其痛苦的情况下爆体而亡。
这种药是钟家的禁忌,当初自己的父亲只是想要配出“昧心”的解药,却配出了这种药剂。因为有违天道,当时身为家主的父亲,将他列进只有家主才能读的《药王典》中,然后毁了所有关于这种药剂的的记载,如今整个钟家只有钟旭一个人知晓。这些都是他偷偷读藏书阁里的书才知道的,本以为这种药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可是没想到今天竟然用上了,可笑的是这药却是被钟家人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焦急的推开门跑了出去,他要尽快找到自己的姐姐,万一她遇到了危险服下的“昧心”,岂不是连尸体都找不到?
他匆忙跑了出去,想要在混战的人群里寻找着他的姐姐,可是他却忘了,自己也是一个毫无灵力的孩子,没跑出三步,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就扑向了他。
钟磐寂感觉身后一阵寒气,茫然的回头之时,只看见了一双毫无情绪的灰色眸子和一道凌厉的剑光。
在这一刻,他的呼吸都仿佛停了,只觉得时间过的十分的慢,慢到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回顾自己短暂的一声,最后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话:“你,甘心死么?”
甘心么?不甘心么?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柄象征死亡的剑飞快的刺向他的喉咙,只需要再进一步,他就再也不用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身影齐齐的向他扑了过来,一人挥舞着一把闪动青光的宝剑,迅速的挡开黑衣人刺向钟磐寂的宝剑,然后回手一颗灵药如扔进黑衣人的口中,猛然一掌击出,将黑衣人打入黑衣人群中。只听“嘭”的一声,那个刚才还要取走钟磐寂小命的黑衣人,已经爆体而亡,周围一些黑衣人也都是身形晃了晃,紧接着就继续战斗起来。
刚才救了钟磐寂的人是正是钟旭,此时的他浑身浴血,脸色惨白,显然这场搏斗他受了不少的伤,他手中的那把剑钟磐寂认得,那是沈芸娘的嫁妆,一把上等灵剑。他冲同样跟随而来的钟灵儿吼道:“灵儿!快点带着寂儿离开!这些都不是人,他们不会感觉疼痛,而且肉-体极其强悍,就连同伴金丹爆炸都不能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我们恐怕拖不久了!”
钟灵儿满脸鲜血,不知是她钟家人的还是那些傀儡的,不过看样子她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听到了钟旭说的话,她坚定的点了点头,紧紧的抱住钟磐寂,想要快点离去。
正当这时,钟旭猛地停住迈向前的脚,浑身一阵颤抖,竟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狼狈的跪在了地上。钟磐寂只觉得心中一痛,双脚不受控制的跑向了钟旭,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些什么,就立刻又跑了回去,跟着钟灵儿离开了。
只见钟旭忽然被钟磐寂抱住,正想要叫他快点离开,却冷不丁的听到孩子在他耳边说的话,顿时就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钟磐寂已经随着钟灵儿离开了,他先是轻轻笑了笑,随后笑容越变越大,最后竟是不知不觉之中笑的前仰后合了起来。
他望着钟磐寂离去的地方,点头喃喃的说道:“行,当然行……哈哈哈哈……”他挡开了扑过来的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两颗药丸吞下。顿时,他痛苦的蜷缩起来,顷刻间他的双目变得血红,脸色也由青白变成了不自然的红。他猛地站了起来。提起长剑,一飞冲天,冲进了黑衣人之中,大喊道:“贼人!拿命来!!”
钟磐寂当然知道他是在笑什么,神色落寞的跟着钟灵儿走去。可是走着走着,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姐姐,我们不是要去找婶婶么?为什么走到祠堂来了?”
他本是随口一问,却见钟灵儿眼睛一红,紧紧盯着前面,一言不发的站住了脚。
钟磐寂随之望去,也不有的瞪大了眼睛,只见一个高约三米左右,由干柴堆成的祭台高高的耸立着,上面似乎躺着很多的人,从哪些露在外面带着手镯的细白手腕看起,貌似都是一些女子。几乎是一瞬间,钟磐寂就推测出来,他这上面躺着的都是他的亲人们,那批死去的女眷。
钟灵儿将钟磐寂抱起,飞身跳上了柴火垛,将他藏在了一个尸体下面,而后问道:“寂儿,那颗药呢?”
钟磐寂从袖子里翻出了那颗丹药,递给了她姐姐,钟灵儿看了一眼,却将拿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只见顷刻间,钟磐寂原本白皙的小脸立刻变得青白,死相毕露,甚至连身体都变得僵硬了起来,钟灵儿葱白的手指探到他的鼻子下,呼吸越来越弱,最后完全的消失,才满意的点点头。
钟磐寂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疑惑的问道:“姐姐,这是……”
“寂儿,这是一颗假死药,吃下它,你一直保持这种假死状态三天天。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有多难受都不要动,也不要说话,等到贼人都走了你就赶紧逃出来,知道么?”说完,钟灵儿在钟磐寂的脸上吻了一下:“寂儿,你一定要活着。以后的日子,姐姐没有办法陪你,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记得要乖呀,千万不要说自己是钟家人,不然姐姐就哭给你看。”说完,冲钟磐寂吐了吐舌头,莞尔一笑。
钟磐寂看着自己的姐姐,仿佛看到了曾经自己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姐姐领着自己偷偷跑到山上玩,漫山遍野怒放着的桃花,娇艳的一如姐姐的脸。后来娘亲将他们两个捉了回家,连连说要把他俩的腿打折,可是却根本连拍一巴掌都心疼。那天姐姐看着娘亲气的满头大汗,偷偷的冲他吐了吐舌头,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时他觉得姐姐的笑容比满山的花好看的多。今天,姐姐依旧是这么冲他笑,一如往日,可是钟磐寂再也无法像曾经那样一同笑出来。他很想哭,然而药性使他变得和死人一样,连汗孔都停止工作了,更别说让他哭出来。他看着姐姐转身,跳下了柴火垛。
远处的火光染红了夜色的星空,厮杀声不绝于耳,然而此刻钟家祠堂却一如往日的安静。钟磐寂躺在冰冷的尸体下面,他不需要呼吸,也没有心跳,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会思考的死人。
身上的尸体是表叔的女儿,长得好看,平日里也是个顶高傲的人。此刻她也没了声息,青着脸呲着牙看上去有些丑恶,但是钟磐寂却没有害怕。他知道娘亲的尸体定然也是在这群女眷之中,她们是死人,却也是自己的亲人。钟磐寂用同样冰冷的小手抚平压在他身上尸体的乱发,侧头望向钟灵儿刚刚蹲着的地方,两滴湿湿的水印正在渐渐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