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沈云娘也神情低落的走进祠堂。
钟家祠堂里,所有人都神情不善的看着她,一个年轻人两眼通红的冲上去想要找她拼命,却被身边的一个长者拦了下来。
钟旭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露出身后齐齐码在身后的牌位,对众人说道:“恨么?”
顿时堂下就像是炸了锅一般,一群年轻人脸色通红的就要冲上去找他拼命,钟旭没有理会,他只是将桌子上的一个染着血的布解开,瞬间所有人都禁了声。
只见那个布裹里包裹的是个苍白的人头,脸上遍布血痕,被挖去了眼睛割掉了舌头和耳朵,顿时一阵血腥味就传到了所有人的鼻子里,其死相之可怖让一些因为有修为而活下的女眷不由得干呕几声,脸色惨白的别过了脑袋。那头颅被削光了头发,光滑的头皮上被刻下了几行小字,自己有些扭曲,看样子是在人还活着、会挣扎的情况下刻得。
一个老者缓缓走上前去,细细辨认上面的字迹:“十月十五,洗劫钟家上下,血溅三尺,火烧三日。若想苟延残喘,双手奉上《药王典》及所有女眷,否则无一人得留全尸!”
钟旭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身,将祠堂背后的帷幕瞬间切开,瞬间露出了一个极其巨大的牌位,排位上客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所有人都能在其上找到自己的名字。钟旭回头说道:“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要灭门便让他灭,只不过我也要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们也可以选择逃跑,若是逃得快,说不定能捡回一条命,不过你得忘了那些随钟家一起死的家人们,从此忘了你本来姓什么。”
这不咸不淡的口气直叫在藏所有人从心底里打寒,这钟旭竟是要破釜沉舟,与那帮贼人来个鱼死网破!他不但果断的烧了藏书阁,更是将所有没有修为的女眷杀了,这简直就是逼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决心与那伙人决一死战!
祠堂内的气氛沉默的有些可怕,每个人都不说话,脸色铁青的微微低着头,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宝剑。他们在为自己的的亲人默哀,连孩童都紧紧的抿着嘴角,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到地上,却不肯哭出声响。
半晌,在钟旭终于发话了:“芸娘,打开大门,不用拦着他们,谁要走便让他们走好了。九叔,销毁所有库存的灵药和带不走的财物,然后将提升功力的灵药都拿出来,发给所有人,再每人发一颗昧心丹。在得到药物后,所有人都回去潜心修炼,今日子时便是十月十五日,生还是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芸娘,将所孩童留下,我有话要对他们说,灵儿你也留下。”
钟家族人渐渐走了,只留下七个孩童和两个大人原本沉闷的让人窒息的祠堂,渐渐的冷清起来。
钟磐寂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亲眼目睹女眷赴死的他此刻竟然没有哭闹,而是垂眸静静的听着,但没有人能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除了他之外的所有孩子无一例外都在默默的哭着,与他们相比,钟磐寂的脸上少了几分情绪,多了几分麻木。
钟旭愧疚的看着这群孩子,从腰间取出六个乾坤袋,对看着几个七个孩子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厉声说道:“钟磐寂,你扰乱家主之命,我暂时剥夺你得到乾坤袋的权利,你留下来,我还有话对你说!”
说罢,他柔声的对沈芸娘说道:“芸娘,你去将这些孩子都带走吧,今晚你要时刻和这些孩子在一起,等到贼人尽数被我们拖住之时,你将他们都带到地道里,然后趁乱逃命,绝对不容闪失。”
沈芸娘担心的看着一动不动的钟磐寂,朝钟旭点了点头,领着这些孩子离开了祠堂。
钟家祠堂星火忽闪,拉长了祠堂中间三个人的身后阴影,钟磐寂和钟灵儿沉默不语的低着头,钟旭则静默的坐在首位上看着他们两个。
这两个孩子是他看大了,因为自己和芸娘很难生出孩子,因此他们都将自幼失去父亲的钟磐寂视为己出。而钟灵儿这十年的变化也非常大,先前那个记忆里那个整天瞒着大人爬树逃课的假小子,也在他的大哥死去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整天疯了一般的修炼。加之她本来天赋就是世间少有,竟也让她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修炼到了金丹期。
☆、11 曾经
第十一章曾经
他再次摇了摇头,愧疚的看着钟磐寂这孩子。他们本想让这个孩子在万千宠爱中长成一个骄纵的少爷,可是他却过早的明白了事理,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让他不得不快速长大,他几乎从来不曾见过这个孩子和同龄人畅快的游戏过,他永远都是一个人将自己保护的紧紧的,躲在角落里,孤孤单单的长大。
钟磐寂紧紧抿着双唇,琥珀色的双眼自始至终都不曾看到钟旭那里,只是他的脊背却挺得直直的,倔强的像是跟永远不会弯的竹子。
钟旭失笑,他这个侄子审时度势的眼光不低于自己,性子倒是和他大哥极其相似。虽然在自己眼前无比,但若是在外人眼前,却是个随性到几乎没骨气的人,只是这也只是表象,他深知他大哥的秉性但凡是他认准的事情,若是他不愿意,就算是将他的脑袋砍下来,他都不会轻易屈服。
钟旭眼神忽冷,不知想到了什么,周身的气场忽然就是一寒。钟灵儿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方才钟旭表现出来的是元婴期的气息,那么说明他已经突破了元婴期的修为,但是他却没有告诉任何人,难道他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寂儿,过来。”钟旭伸出了手,轻轻的说道。
钟磐寂虚着眼睛将头扭到一边,连看都懒的看他一眼。钟旭失笑,缓缓说道:“寂儿,你想不想听你父亲的事情?若是想听的话,就过来。”
钟磐寂犹豫一下,还是缓缓的走向了他,钟旭大手一捞,便将还没有完全张开的孩子抱在了腿上:“你呀……跟你父亲一个脾气,我都不知道说你们点什么好,明明从未见过面,却相像的简直让人无话可说。若是你想知道你老子的性子,你就去问问你姐姐你是什么样子,绝对不会有出入。”
钟磐寂闻言立刻不爽的踢了他一脚,不满的想要下地,钟旭狠狠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立刻遭到了他更加凶狠的一脚。这两脚对于元婴期的修士来说,与被蚊子咬毫无区别,他毫不在意的说道:“呵,看你的头发,软趴趴的,大哥的头发也是软趴趴的啊……”
见他开始说起以前的事情,钟磐寂终于安静下来,紧紧板着小脸,静静的听着。
“当年啊,他每天光是梳头发,就要用去将近半个时辰。而且他这个人在人前总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摸样,可谁知道他人后简直像个孩子一样,从来没有什么耐性去自己梳头,所以他就奴役我给他梳。每天我都要跟他一样很早的起床,这个习惯就是到到现在也改不了。”
钟磐寂想起自己的头发也是他每天缠着姐姐给梳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松了下来,只听钟旭继续说道:“……后来他跟我打赌赌输了,就按照我们约好的去调戏当时街上最漂亮的姑娘,然后就把你娘亲骗回了家。虽然你的娘亲并无灵根,可是依旧惊艳了整个修真界前来贺喜的人,修真界多少美人呀……当时可不知道羡慕了我们这帮毛头小子有多久。
他们成亲后这梳头的任务就交给你的娘亲,当初我还冲着嫂子好好的幸灾乐祸了一番,结果婚后,你娘亲为他专门买了一只青木簪,他就成天的带着那个簪子,故意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臭美得我都忍不住想揍他。
在不久就有了你的姐姐,这丫头我没办法评价,当初她第一次出门的时候,愣是没有一个将她认成是女孩!再后来……”钟旭忽然没了声息,钟磐寂正听得入迷,却没有了下文,他不解的抬头,却被钟旭紧紧的抱在怀里,除了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打湿的两处水渍,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半晌,钟旭才说道:“寂儿,你可恨我么?”钟磐寂没有说话,只听钟旭继续说道:”当初大哥隐居的时候,曾对我说过,要将你过继给我,本来你生下来是应该叫我爹的,只是后来大哥过世,我不能再次将你从嫂子身边夺走。但是……”
钟旭将钟磐寂放到地上,双手握住他细弱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到:“寂儿……可否叫我一声爹爹?”
钟旭近乎是恳求着钟磐寂,那双抓住钟磐寂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着。钟磐寂吃痛皱眉,却始终无法将爹爹说出口,或许是他将近十年没有开口唤别人爹,虽然他清楚钟旭向来疼爱他,可是他望着那双渴望的眼睛,依旧难以开口。
钟旭等了半天,都不见钟磐寂开口,不由得颓然。他从怀里掏出一双黑色的手镯,套在了钟磐寂的手上,接着就撒开了抓着他的手。
黑色的手镯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古朴无华,却毫无灵力波动。
钟旭缓缓说道:“这个镯子,是我和你婶婶在你父亲仙逝的竹屋里找到的,你婶婶将它改造了一下啊,里面被我们放些了东西,这就当作是你十岁的礼物吧。”
钟旭黯然的叹了一口气:“从今天起,你要谨记你是钟家之人,我现在颁布最后一道钟家的族规——钟家,血脉止于你钟磐寂!这世间再也没有钟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