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看他的时候,他沉毅的目光也落了过来,一瞬间变得柔和与哀怜。他沉沉的叹了一声,不知何故。鱼儿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向着其他的铁笼子里张望,找寻清酒几人的身影。
铁栏阻着,鱼儿视线有限,看不到所有的人,直恨不得把一双眼睛剜了丢出去看去。绕着铁笼子转了一圈,依旧没多大用处,反倒是那铁链太短,鱼儿走的太猛,被扯得一个踉跄。
鱼儿望向手腕上的铁链,眼中溢出愤恨来,自己被困了三年,桩子就定在家中的院子里,锁链很长,自己可以走到厨房,院子,堂屋,库房里,却进不了那山贼的房里。那山贼因娘亲那一遭变的精明又谨慎,怕自己暗夜里偷偷潜入他房内趁他熟睡杀了他,又怕自己趁他不在便跑了,于是想出这条计策,将自己如同牲畜一样拴了三年。
解开锁链的那一晚,自己被打的垂死,原以为活不了了,直恨天道不公,让恶人逍遥人间,好人煎熬受苦,万念俱灰时,清酒来了,就像是上天回应自己不忿的心一般……
鱼儿眼神骤然一变,狠狠的拉扯腕上的锁链,其势头竟是剥一层皮下来,也要将这锁链卸下来的。
锁链碰在铁栏上匡啷响,与她一个笼子里的人似乎被她的行为吓得惊呆了,等到有人反应过来,立马上前来拉住了她,惶恐的说:“你做什么!”
“我要逃出去!”
这女人身上不少淤青,连脸上都有,衣衫被撕扯开过,只能勉强遮掩住雪白的胸脯,她十分恐惧,说话的时候一直朝外边看:“你是刚被抓过来的,什么都不懂,到了这里你要安分些!听话些!才能少吃点苦头!你知不知道!”
先前那个与鱼儿说过话,神情木讷的女人冷笑了一声,她道:“你要逃出去?你一个风一吹就倒的小丫头出去能做什么,不过是被打一顿丢回来而已,若是运气不好,我们这一笼子里的人都要陪着你承受那些山贼的怒火。”
鱼儿怔了怔,手从铁栏上无力的垂了下来,这个女人说的是,自己出去了又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那些武功高强的侠士都被抓了来一个个吊着,自己一点功夫都没有,出去了也不过是被打的半死罢了。
这般一想,鱼儿分外颓然,跪坐在地上,怔然望着那些铁笼里关着的女人。她们大多面容姣好,若是在家里,一定父亲呵护,兄弟敬爱,有了好亲事成了婚,有丈夫疼惜,那是个美满又幸福的生活,任谁有这样的日子在,心底都是充满了希望的,然而那些笼中的女人,面容颓丧,两眼无神,身子有伤痕,心灵上的伤口更是严重,她们已然抛弃了所有的希望,甘愿为奴,被这些山贼当货物买卖,当奴隶玩乐,只求所受的责打少一些。
她们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妥协。鱼儿明白她们的心情,并不唾弃她们,只觉得可怜,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是她们被无数次打骂,接受过无数次绝望后学来的。鱼儿又不免怅惘凄恻,是不是自己以后也会变成这样?
鱼儿靠坐在铁栏边,神志有些萎靡,当时自己和清酒在房里晕倒了,自己被抓来了翻云覆雨十三寨,那清酒也一定是被抓过来了的,不知道厌离和唐麟趾那边是什么样的情况,可还安全,花莲和莫问他们是否进了山寨……
日暮时分,这座冰冷的囚牢里燃起了篝火,三个山贼提着饭桶来给他们送饭,这三人,一人粗布短装,一人一身栗色麻衣,一人面上一刀刀疤横亘在鼻梁上。
那刀疤脸提着一桶馒头,每个铁笼子前放一桶,待走到一个铁笼子前,鱼儿见他手上拿着的竟是一盘热腾腾的饭菜。这刀疤脸将笼子打开,饭菜给放了进去,态度相比于对待那些笼子里的女人竟是恭敬许多:“喂!吃饭了!”
鱼儿望了望,见里面关着的只有一个人,那人脚一伸,将饭菜提了出来,溅了刀疤脸一身:“滚!别在这里碍你姑奶奶的眼!”
刀疤脸一抹脸上的饭粒,两眼凶光现出,却未对那人动手,只是骂骂咧咧:“耍什么大小姐脾气,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九霄山庄的人了不起?还不是落到我们手里!”
鱼儿想了想,忆起那日客栈里说话的几人,他们好似提到过九霄山庄,似乎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刀疤脸回去提了一桶馒头,继续给下个笼子里的人放饭,他怒气未消,不等那些人来拿馒头,就把铁栏打开,进去也不管是谁,看见个人就踹:“他娘的,你爷赏你吃的,不晓得用手接!”
刀疤脸打的狠,显然是要将在九霄山庄的人身上受得气全发泄在这无辜的女人身上。女人哀嚎呻/吟不止,全无人敢靠近。刀疤脸动手冷酷残忍到了极致,完全不将这女人当作人一般。
那些被吊着的人中有一男人怒喝:“狗屎养的东西!没根的孬种!你他娘的是不是就会欺负女人!”
刀疤脸一抬头,双眸阴鸷,走出笼子来,拿了一条铁棍朝那男人走去,一棍棍往他胸膛上打。
铁笼里恐惧的低泣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鱼儿听得一身沉叹,有人在侧轻轻念起经来,鱼儿抬头一看,见是一旁的和尚。
另外两个山贼是从铁笼的另一端开始放饭的,两人一路放饭,一路闲聊,全不管这闹人的动静。
那粗布短衣的说:“唉,六儿,你听说了没,前几天虎爷他们回来,抓了个天仙般的货色!”
那穿麻衣的山贼道:“我知道,我还亲眼见到了,我瞧上了一眼,魂儿都要飞了,不怪大当家当时就把人藏到会堂后边的小阁楼里去,想要收了做婆娘。”
“这我倒是不知道了,那女的做了婆娘,大当家原来抓的人怎么办?你说……会不会赏给兄弟们?”
“你想得美!大当家的两个都要,洞房花烛!享双飞之乐!”
“说到洞房花烛,这次鼠爷下山采办,说是路上遇到江湖人士袭击,导致丢了一半的货,喜烛之类的没剩多少,把大当家给气的……”
鱼儿被两人谈话吸引了注意,不知为何,听了二人的话,她立刻就认定两人谈的这个‘天仙般的货色’是清酒。
清酒真的也被抓了来了,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花莲他们知道清酒被抓来了么……
鱼儿心绪不宁,那放在铁笼前的白馒头也无心去争抢,只是坐在角落里,看着腕上的铁链失落。
自己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夜里,空中新月皎洁,月华如寒霜,落满这哀绝的囚牢。
笼中的人各自蜷缩着正歇息,鱼儿还未入睡,出入的小道里突然传来山贼说笑的声音。
“天天守在这里,都要闲出鸟来了。”
“也就玩玩女人这一点,有些意思。”
刀疤脸站在各铁笼的中央,目光打量货物一样,在笼子里的女人身上来回,忽而,他脚步一抬,朝鱼儿这边的笼子里来。他打开笼子,在笼子里中扯住一个女人拉到笼子外边,解开了她的锁链,铁栏门都不关,拉着踉跄的女人朝小道走去。
鱼儿看着这一切,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升起。
那个被吊着的和尚,蓦然睁眼,怒目瞪着刀疤脸,沉喝:“孽障!”
关着九霄山庄的人的笼子里亦传来一声:“畜牲!”
刀疤脸扯出腰上的皮鞭,一鞭甩在和尚身上。和尚一声不吭,刀疤脸觉得没趣,拉着女人走了,走到小道里,将女人摔倒在地便开始解自己裤子。
鱼儿的笼子正对着小道,视线在一瞬间被攫住了,再难移开,背对着她的刀疤脸的身形好似一下子就变成了欺凌她娘亲的那个山贼,鱼儿身上泛起一股恶寒,呼吸变的极不顺畅。
鱼儿弓起身子,喉咙里压抑的发出低沉的哀鸣。血红粘稠的地板,粗重恶心的呻/吟,一直在脑子里回转,压的鱼儿喘不过气来,恨不得将自己脑袋撕碎了,将那些挖出来,但是不可能,自己驱除不了,不仅驱除不了,那呻/吟声还更加清晰了。
被吊着的和尚发现了鱼儿的异状,对鱼儿喊道:“丫头,不要看!把眼睛闭上,耳朵捂住,不要看!不要听!”
鱼儿双手蒙着耳朵,可那声音挡不住,闭上眼睛,画面反倒是更清晰了,画面之中,倒在血泊里的人遽然变成了清酒。
鱼儿心蓦地拧在一起,呼吸一滞,霍然睁开了眼,两眼狠狠的睁着,瞪着小道上的人影,眼里泛出血丝来。
鱼儿猛扯着腕上的锁链,这一次,带着决然,狠狠拉扯不留余地。鱼儿本就瘦弱,一双臂膀只剩一把骨头,这手镣即便是最小的,也留出一些缝隙来,在鱼儿用尽了浑身的力猛拽之下,一双手竟真的脱了出来。
只是两只拇指背后都被擦下来一块血肉,一瞬间便冒出血珠来。
鱼儿顾不上疼痛,拿起铁笼旁的铁棍,蹑了手脚,摒住呼吸,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小道走去。
刹那间,囚牢里静的可怕,只余下刀疤脸和那个女人的喘息与低泣。众人惊愣的看着这个手持铁棍,悄然像山贼靠近的身影,连呼吸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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