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酒答道:“说来话长。你们先随我去安顿,我还有事告诉你们。”
花莲道:“是烟雨楼的事么,我们来的时候看见残骸了,那烧的叫一个惨。”
清酒道:“正是。”
一十一座烟雨楼(四)
清酒领着众人向巷子深处走去,一路行处深幽僻静。
一路上, 阳春将与鱼儿分别之后的事一一道出。原来那哀鸿剑被扔到深渊去后, 无人缠他,他本欲和鱼儿她们一道抽身, 只是见清酒斩断索桥, 过去不得, 只能按原路返回,出得墓来,四下搜寻, 却不见鱼儿等人身影。
他不知鱼儿给他喂的什么丹药,但拖久了毒发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又遍寻不到鱼儿, 不免忧心忡忡, 忽然想起鱼儿和清酒说话时曾提到过烟雨楼,便碰碰运气, 死马当活马医, 寻到了江南来。
一面见到了流岫。但流岫是个什么人, 十足十的商人,话说无奸不商。这阳春没从流岫口里套出什么话来, 反倒被流岫将话全给套出来了。阳春招架不住,心想找到鱼儿, 拿解药保命要紧,只得全数招了。流岫这才告知鱼儿一行人是为她下墓,完成了任务必然回到烟雨楼来要报酬, 因此阳春就一直留在了江南。
期间找了些大夫把脉,都瞧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提心吊胆的等,直等得清酒到江南来,才从她那里知晓,鱼儿喂给他的并不是什么毒药,只是寻常的提气补血的丹药。
阳春甫一闻得,起先还想起这半年来担惊受怕的日子,暴跳如雷,而后却又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豁然释怀。他本就生性豁达通透,与清酒和鱼儿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回思起鱼儿手段,不免仰天大笑,倒觉得这一段经历有趣了。
清酒带着一行人到一处庭院式阁楼的后门,那阁楼十分阔朗繁美,阁楼由东南西北中组成五座阁楼,东西两座还在修建之中。
一行人一进门,便见两人迎在左右两旁,众人一细瞧,见竟是成王墓里带路的俞黑和俞白。两人确实是安然无恙。
这两人见着众人,作了一揖。花莲笑道:“你俩跑的倒是真快,那样的地步,得亏你们引走极乐城的人,还能安然回来。”
俞黑道:“花爷,托各位的福。”
两人带着众人转过石路,穿过花墙,朝一处院子走去,待到游廊时,见门前站着一人,衣裙蹁跹,娇娆多姿。
花莲侧过了脸去,折扇一展,遮住自己面颊,跳到清酒身后:“哎哟!你怎么不告诉我这里是烟雨楼新的安身之地。”先见此地富丽不比寻常,便觉得怀疑,眼下一见流岫,便料到这是烟雨楼新居。毕竟这苏州除了烟雨楼,还没第二个这样财大气粗的。
清酒笑道:“这是后面的一个小院,除了流岫,无人来的,她虽是青楼中人,好歹也算是你半个知己,见见也不算破了誓。”
流岫微微行了一礼,笑意潋滟,说道:“各位,许久不见了。”
厌离几人相继还礼。唯独唐麟趾,见着流岫就不高兴的,抱着一双臂膀,冷哼着向清酒道:“你又和她合计啥子坏事了?”
清酒笑道:“还未来得及呢,我也是昨日刚到的苏州,今日才被少楼主请了过来。”
流岫引着众人先进了屋,屋中已备好酒席,给众人接风洗尘。俞黑和俞白在外候着。流岫让众人坐了,她在末席,温着美酒,洗着杯盏,笑道:“各位这一路上的英雄事迹,流岫可是听了不少。”
流岫摸摸那酒壶,已是温热:“端的了翻云覆雨十三寨,下得了危机重重的成王墓,夺得了神剑哀鸿,却也是爱不要就不要,就连在那神仙难入的极乐城里也是来去自如。江湖上传的疯起,这平地里出了个北斗七星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流岫声音一如往常,柔媚入骨,她低低笑道:“去年初,各位还是无名之辈,世人皆不知各位来路,而今自翻云覆雨十三寨一役起,声势大涨,声名倍增,江湖上对各位的身份是众说纷纭。各位这可说是‘不鸣则已,一鸣动九霄;不出则已,一出比天高’啊!”
花莲摇着扇,明知故问:“哎哟,这档子名号是从哪里蹿出来的。”
流岫提起酒壶,亲给左侧的清酒斟了一杯酒:“还不止这些呢!司命星君佛道子,集佛道两门所长,独步天下,话说‘星君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花莲几人听得这名号,辨出是清酒的,一个个大笑不止,为之拍桌绝倒。
清酒无奈摇头:“这是何处传出的?谁起的名号?”若说这七星君起因是花莲的信口胡诌,那这所谓的‘司命星君佛道子’实在是没来由。
流岫最善察颜观色,江湖上行走的人,多图一个‘名’字,多少人苦心学武,就想扬名天下,若是被人畏惧钦慕,起个这样子的名号,那是喜不自禁的。然而流岫眼见这群人笑出声来,倒不是因得了名号自傲,倒是拿着这名来取笑清酒的,竟是分毫不将这‘名’放在心上。
流岫道:“出处还在查。现在星君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直逼那些个武尊,星君倒似不见一点高兴。”
花莲几人笑声又为之一扬。花莲笑的最欢,捂着肚子,将桌子拍的直震。
流岫移步到花莲身旁,替他斟酒,说道:“花莲公子也别光顾着笑星君,风流才子踏雪无痕这个名号可是威风的紧。”
说罢,花莲面色一僵。流岫道:“风流才子这个混号是你以前就有的了,现在又添了一个,可喜可贺。”
花莲道:“这个莫不是你们散出去的罢。”
流岫一笑而过,又移步到齐天柱身旁,要来斟酒时,齐天柱伸出手掌挡了。流岫行礼道:“擎天铁杵怒目金刚。好汉这样的身量,一手擎天,得这样的称号倒也不奇怪。”
齐天柱双手合十道:“世俗虚名,何必深究。”
流岫再一转,已到了唐麟趾身旁,但见她冷着一张面皮,一脸不痛快。这壶中的酒便也不讨这个没趣,不倒了:“没想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唐门轻斥侯,是个女人,还这样的年轻。”
唐麟趾道:“女人咋啦?”
流岫道:“许是烟雨楼情报有误。我一直以为这连唐门门主都礼让三分的顶尖刺客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怪不得唐门榜上没有姑娘名字,原来是这唐门榜上还不配落上姑娘名字,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在座的除了七人,还有阳春。阳春对众人并不熟识,就连对清酒和鱼儿了解也不多,不过是觉得一见如故,因此不计较那么多,现在听流岫将众人事迹一一道来,见这七人就是道上所传,风头正盛的北斗,不禁惊骇,心下更加钦佩,又听流岫说唐麟趾是轻斥侯,更是难以置信。
鱼儿也听阳春提起过轻斥侯,她记性极好,所以不曾忘的,那句‘川蜀轻斥侯,江南鬼见愁’,想来这两人在江湖中是享誉极高的,可莫名的,鱼儿觉得这轻斥侯并非是唐麟趾,这是相处多日后生出的感觉。
唐麟趾不点头称是,也不驳斥,只是冷然:“哼!”
流岫也不与她多缠,转到厌离这边来,苦笑道:“卜无遗卦知机神算,道姑的卦象确实是神卦,若当初道姑替流岫占的那一卦,流岫放在了心上,说不定今日烟雨楼之祸便能避过了。”
厌离问道:“不知楼中发生了何事,何以这偌大的烟雨楼竟会付之一炬。”
流岫轻叹一声:“这事还得从去年年末说起,烟雨楼得了一把弓刀……”
清酒眉一压,问道:“少楼主说的这把弓刀莫不是赤霓?”
流岫颔首。清酒冷笑道:“那就怪不得了。”
鱼儿朝清酒看了看,一片茫然。花莲解释说道:“弓开射星辰,刀落断山岳,说的就是这把弓刀。唉,又是一柄神兵,没完了还。”
厌离道:“烟雨楼落得这个地步,可是江湖中人跑来争抢的缘故?”
齐天柱奇道:“烟雨楼底蕴深厚,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派,何方宵小,竟敢公然与烟雨楼为敌?”
“小门小派是不敢,那些百年宗门呢?”花莲折扇快摇几阵,微做沉吟,还是忍不住多管闲事,问流岫道:“我们从烟雨楼旧址过来,在那边发现了七弦宫功夫留下的痕迹,这场争乱可是连七弦宫也参与在内了?”
众人一听,都觉得若真是如此,那此事就非同小可了。那阳春在一旁听得,都是只默默喝酒,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毕竟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只见流岫摇了摇头。花莲又问道:“难不成是过来帮忙的?”
流岫面露难色,微敛着眉头,说道:“是鬼门,五鬼之一的琴鬼。”琴鬼出身七弦宫,在江湖上非是什么秘辛。
清酒手上极轻的挪动了一下,碰到瓷杯,杯中酒液荡起一圈涟漪。
花莲思忖道:“鬼门收集神兵,江湖上都是知道的,她来抢倒也说得过去,但他们行事向来自成规矩,即便是未抢到赤霓,也绝不会放火烧烟雨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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