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悠然皱眉,特不客气:“什么啊?”“就……那个。”
“说啊。”
马悠然这凶的,两人又像接暗号似得互看一下,特有默契地站起来离开了。
“嘿,□□嘚儿,寻姐姐开心呢?”马悠然对着她们的背影投去鄙视厌恶你们敢回来就踹翻你的目光。
王昱童有点不自在地擦嘴,等马悠然喝完汽水她说:“她们应该是,那个。”
马悠然“砰”地把汽水瓶子放下了:“我说王昱童,你怎么也跟着犯病?那个是哪个啊?是你们傻了还是我傻了?”“你喊什么,嘘!过来,我跟你说。”
两人隔着桌子脑袋拼命往前凑,王昱童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之后马悠然倒吸了一口气,像京剧演员亮相之后的定睛一瞪:“我靠?你这都看得出来?”
王昱童一副老江湖教育小年轻的样子笑笑:“这还看不出来?说到底我也是,嗯,你懂的。”
“所以丫刚才是要搭讪?”
王昱童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马悠然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两人有些猥琐的目光,浑身不舒服。
两人背着包进了一号线西单地铁站,下楼梯的时候大风吹得王昱童睁不开眼,马悠然伸手拉她,两人顺利下楼。
“干嘛对我这么体贴。”
“体贴个屁,我怕你摔下来压死我。”
上了地铁王昱童把今天买的照片拿出来细细品味,马悠然拉着扶手跟着地铁晃晃荡荡。
“你说……”马悠然憋了好久,实在忍不住去问王昱童。
王昱童靠在车厢上眼睛都没抬,“嗯?”了一声。
“你们女的和女的……那玩意儿怎么弄啊?”王昱童看她一眼,特别嫌弃:“知道这种事干嘛。”
“说说呗。”
马悠然和她站到一起肩并肩,“说说你和你老家那个初恋,你们在一起什么样啊?她长什么样?短头发?”“没啊,长的。”
“啊?漂亮吗?有照片吗?给我看看呗。”
“神经病。”
王昱童吓她,“别好奇,小心你也变同性恋。”
“那不能。”
马悠然还挺骄傲,“天下这么多帅哥我都没泡完呢,怎么可能想不开变同性恋。”
“那就是呗,别哔哔了,赶紧下车换乘。”
马悠然这么一提又让王昱童想起了祁因,晚上回去洗了澡后电视也没看,直接回到卧室里打开台灯,抽出张信纸想要写信。
写下“祁因”两个字之后王昱童的笔停在空中许久,不知道接下来该写些什么。
问她最近还好吗?问她是不是还在辍学中?问她结婚了没有?问她和林俊过得如何?每一个问题都砸在王昱童的心上,光是想象就像心头压了一堆砖,又沉又闷。
把信纸重新叠好收起来,王昱童趴在书桌上重重叹了口气。
“小童。”
仇秀珍在外面敲她房门,“你爸买了点荔枝回来,你很久没吃了吧?出来吃点儿再继续学习啊,别太累了。”
“好嘞!”王昱童的确很久没吃荔枝,北京水果比较少,苹果比她脸还大,吃一颗腮帮子都痛,难得有荔枝王昱童吃得不亦乐乎。
王建国洗了手进屋来,说快过年了,问仇秀珍今年过年有没有回老家的打算。
荔枝核还在嘴里,特别关心地回头看妈妈。
“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刚买了房头年别回去了,在这儿暖暖房,把妈接来让她看看,以后年纪大了可能也跑不动了。”
“也行。”
“你问问你姐有没有空,让她们也过来热闹热闹。
你们姐弟俩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吧。”
“咱们就两个卧室,哪够住啊。”
“这里住不了还能去厂里住啊,就咱们以前住那房还在呢,稍微收拾收拾就行。”
“好吧我去问问。
不过我姐也是一大家子,大过年的估计也不爱动。”
“不管爱动不爱动你去提一嘴表示有这份心。
我也跟我妈打个电话去。”
“行吧。”
王昱童见他们说得热火朝天,完全没跟自己商量一句,没人问她是否想回去。
王昱童默默吃着荔枝看着快乐大本营,电视里热热闹闹的,她完全没看进去。
外婆答应来过年,姑妈果然还是要留在省会陪女儿。
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年,仇秀珍和王建国就成天在王昱童的卧室里比比划划,说外婆喜欢睡硬床,床垫得换了,被子被罩都要换。
窗户有点漏风得补上,老年人吹不了风。
王昱童问爸妈那她睡什么地方,仇秀珍说:“你就跟我们睡一屋,你爸客厅沙发上睡去。”
过年的时候小舅送外婆来的,他操着大嗓门在屋子里一边走一边喊,这敲敲那敲敲,问王建国房子多少钱。
王建国说一平不到四千。
小舅满嘴的“不得了不得了大老板大老板”。
王建国夫妻陪着笑,王昱童有点烦,跑到马悠然家待着。
“亲戚都一样。”
马悠然说,“我爸十二岁就从保定来北京了,我都快二十了老家还经常有亲戚来让他帮忙找工作,见了我老摸我脸,躲都来不及。”
“我小舅倒没有这样,但感觉就是不太舒服。”
王昱童抱着热水袋嘟嘴,电视里五颜六色从她脸庞上闪过,她表情完全没变过。
“当时离开老家时一万个舍不得,可是离开了也就离开了。”
马悠然看她:“干嘛这么伤感啊,老家不是还有你初恋么?”“都说失恋了。”
“你表白拒绝了还是怎样啊?”王昱童身子晃了晃,刚想开口鼻子就酸了,一边摇头眼泪一边滴滴答答。
马悠然一连说了一打的“好”,抽纸递给她:“不说了不说了,不经历过风雨怎么能出嫁谁能随随便便当妈,谁人生中不会遇到几个混蛋呢,咱们聊别的。”
王昱童一边擤鼻涕一边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祁因不是混蛋,她其实对我很好,只是我没办法决定自己在哪个城市生活,没办法继续陪着她。
她爸去世了她妈瘫痪,她一直很努力,但最后我帮不了她,她辍学了,也决定去结婚了。”
“……这人生过得跟电视剧一样跌宕起伏不容易,怎么什么事儿都让她碰上了呢。”
“谁说不是。”
王昱童鼻子红红的,“但还是很难过,之前她什么都没说,我回去找她她也对我特别冷淡,才提到结婚的事。”
“这算什么?这算冷暴力,生活过得再艰难跟你清楚,断得明明白白能死么?纯属耽误别人。
也就你这种小傻逼还惦记着她。
我看你别想了,反正你以后也不回去了,忘了她吧。
内什么,等我一会儿。”
马悠然跑去冰箱拿了瓶白兰地来,王昱童被吓着:“我靠你干嘛?”“失恋嘛总是要喝点酒助兴,一醉方休,包你明儿一早起来就忘了那什么祁因是圆的还是扁的了。
怎么样,一瓶一千多呢,咱们把他喝个干净!“前两天马悠然又跟他爸吵架,正想方设法打击报复。
和爸妈喝酒没意思,跟同龄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两人拿了杯子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兴致勃勃,王昱童说她和祁因的有始无终,马悠然谈她和众男生的不得不说,将两人十七年来所有的大事小事都揪出来侃了个干净,当然事后也吐了个乱七八糟。
王昱童醉得把马悠然当祁因,狠狠在她胳膊上抽了好几巴掌,大哭着问她为什么抛弃她,为什么不遵守承诺,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说亲就亲说恶心就恶心,你到底怎么想的,只是玩一玩就算吗!马悠然也昏得不行,一听有人骂就想起被她甩的众前男友,赶紧道歉,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你说你也挺好一大小伙子还怕找不着女朋友么,该教我的也教你了,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怎么睡的已经不记得了,反正第二天她们都是在卫生间醒来的,一个靠着洗衣机一个抱着马桶,浑身散架一样的疼。
王昱童难受了一整天,马悠然也一脸菜色,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发誓再也不喝酒了,谁再喝谁傻逼。
年热热闹闹地过完,寒假也到了尽头。
王昱童被暖气熏得嗓子发炎一整个年都吃不下东西,看着大鱼大肉从她眼前溜走,特别绝望。
年过完了天气很快转暖,四月初,清明节。
2002年的清明,北京艳阳高照,日光城大雨连绵。
祁因坐在逼仄的公交车里,雨鞋脚趾的方向贴了块颜色相近的补丁。
她穿着枣红色的雨衣,额前的头发已经湿透了,嘴唇冻得有些发紫。
车厢里很挤,大家都在往公墓赶,土话叽叽喳喳地又急又大声。
祁因虽然坐着却被挤得缩成一团,将怀里的小铲子和抹布往里护好。
下车时雨下得更大,天像破了个大洞,雨连天地泼下来。
祁因将雨衣的帽子戴起来几回就被吹飞几回,之后索性不戴了,风雨中努力保持着视线,集中十二分精神艰难地在公墓的黄泥路上前进。
夏天狠狠露了个脑袋,北京气温一下子拔高了8度,才四月初就已经飙升到29度,马悠然又不爱坐公交了,拉着王昱童一起坐他爸的车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