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祁因有点着急,看见她哭,即便有千万句话都无法再说出口,统统换上最温柔的安抚,“复查可以明天再去,之前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哭好吗?是我的错……”祁因越温柔王昱童就越难过,不停地用力抹眼泪,哭得一抽一抽的:“昨晚也是,我、我硬要到你家去睡,万一被你妈妈看见,她会为难你的……你脚崴了都不敢告诉我,我真没用……”祁因抱住她,将胸口贴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王昱童太过真心的自责包容消弭。
大哭一场也算是排解了多日的抑郁,祁因让她在楼下等一会儿,她先上楼收拾一下,确定她妈妈睡了没有再下来叫她。
王昱童痴痴地看着祁因上楼,祁因总觉得她的目光不太对。
打开屋门拽下吊灯开关绳,眼前的场景让祁因浑身发紧,生生地退了一大步。
没有等到祁因再下来叫她,王昱童走了。
她不想再给祁因添加任何负担,她又坐上了三路车,前往火车站。
熟悉的三路车摇摇晃晃地前进着,日光城又开始下雨。
王昱童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这才明白日光城是她回不去的昨天,北京是她不愿抵达的明天。
她已经不属于任何地方。
第29章
昏暗潮湿的屋内一片狼藉,所有的餐具都摔在地上裂得粉碎,当做餐桌的折叠桌翻倒,杨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对着大门口。
看见开灯,听见门口有动静,杨素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在喊祁因的名字。
祁因从极度震惊之中回过神,急忙跑上前:“发生什么事了?”
杨素看着她,双唇努力地想要张开,脸上的肌肉颤抖着满脸的汗,极其愤怒地想要开口却力不从心。
祁因想将她抱起来却抱不动,只好放弃。
“妈,你受伤了吗?到底怎么了?”杨素抓住祁因的手臂,奋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无能为力,差点将她一并带倒。
祁因忽然想起了什么,挣脱杨素,将凳子搬来踩着往屋顶上够,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房产证。
房产证还在就好!
她把房产证紧紧捏在手上想要打电话给医院,满桌子找不到电话。
祁因焦急万分,最后在门后找到了电话。
拨打急救之后祁因一时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想起王昱童还在楼下,夺门而出想让她上来帮忙。
“小……”趴在二楼喊了一个字却不见王昱童的影子,祁因大惑不解,感觉自己到了奇怪的世界,所有事情都不在正常的轨道上。
小童怎么会不见?难道她遇到坏人了?
这个念头一出祁因自己被吓得不轻。
厂门口已经没有门卫了,上个月裁员之后经常有厂外的人进进出出,她怎么能让小童一个人大半夜地在楼下待着?祁因心急如焚,不知道该追出去寻找王昱童还是留下等待救护车。
“哎?祁因!”
黑暗中有人喊她,祁因一看,是那个叫阿东的人。
“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呢?你说你们这些小孩胆子怎么这么大,大老远的一个人从北京跑回来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她爸妈都快急死了。
小童人呢?“”叔叔!“祁因拉着他,”小童不见了!她刚才还在这里!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找她!我怕她出事!”
“怎么了……什么意思你慢慢说,人怎么会不见了?”阿东听到她这样说也紧张起来。
“我让她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可是……我家里出了点事,一会儿救护车就到,叔叔你能不能帮我等一下救护车?我马上回来!”祁因脑中一团乱主意一时一变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特别特别害怕,害怕小童出事。
没等阿东答应祁因就冲了出去,一路狂奔到厂门口,依旧没有看见王昱童的身影。
喘着气继续跑,穿过黑暗的菜场,黑夜在她眼前晃动,全世界只听见自己喘气的声音和疯狂的心跳声。
哪里都找不到小童,祁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童或许不是遇到危险了呢?“我不该回来,我是说真的。”
想起王昱童的话,祁因一愣,难道她回北京了?看向路边小卖部里的挂钟,离她那趟车开车还有四十分钟。
有可能!离火车站有三公里远,这个点钟已经没有公交了,祁因在夏夜狂奔,跑了一半的路头发已经被汗浸湿。
“女孩子,去哪里啊?”有辆黄包车停在她身边,司机问她。
祁因什么都没想,拉开车门上车,喘着气道:“去火车站!”“十块钱。”
“好好好!快开车!”火车站候车室里空空荡荡的,有人坐有人躺,祁因冲进候车室时正好看见工作人员将Z58的车牌摘下来,挂上了别的车次牌。
“阿姨。”
祁因上前一边拭去额头上的汗一边问,“Z58开走了吗?”“你怎么这么迟才来?已经开走啦!”工作人员的声音很大,刺得祁因头昏脑涨。
祁因站在玻璃门边往简陋的站台上看,站台上黑洞洞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候她才发现汗湿的手里还捏着家里的房产证。
在火车站周边走了一整圈没看见王昱童,祁因打了车回家。
一路上她脱力的双腿抖个不停。
黄包车开了一半迎面开来一辆救护车,祁因急忙让司机掉头,跟着一起到了医院。
杨素被推进急诊,阿东也跟来了正在和医生说话,见祁因来了指着她点了半天:“你说你这女孩子怎么说跑就跑?话也不说清楚,自己妈妈丢在家里不管!”“谢谢你叔叔,我妈妈怎么样了。”
“刚推进去我怎么知道啊?好像摔得不轻,你快点跟着进去看看吧。”
祁因正要走,阿东又将她拉住:“等下,你之前说小童去哪里了?你找到她了吗?”“没有……我觉得她可能回北京了。
叔叔你有小童她家在北京的电话号码吗?“祁因走进急诊部,林医生和护士说着话快步从她身后穿过。
“林医生!”祁因叫住他,“我妈妈怎么样了?”林医生看到她气得不行,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怎么回事!给你交代了多少次要看好她不要再让她摔了!结果一次比一次严重!今天约好了来复查也没来,你到底想不想她好了!”“我……”“别我了,现在要马上手术!”“现在手术?”祁因被吓着了,“这么严重?”“能不严重吗?脊髓再次损伤,之前的手术都白做了。
让我说你什么好!“再次损伤?之前的手术都白做了?祁因无法相信林医生说的话。
……王昱童坐了一整夜的火车回到北京,一路上几乎没睡。
大晚上的车厢里又是放音乐又是打牌,好几次被大笑声惊醒。
过了安徽之后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上来个抱小孩的妇女,非要挤在王昱童这排。
坐最外面的人往里挤,中间的人没办法,整个都要躺到王昱童身上,王昱童受不了挣扎了一下,抱小孩的妇女还不乐意了:“现在人怎么这么没爱心?我带小孩多不容易啊,挤挤怎么了。”
王昱童一肚子的话没说出来,侧过身对着窗,继续睡觉。
到了北京,在西站的广场上找了许久才找到公交车站,晃晃悠悠地来到积水潭,王昱童迎着满天的柳絮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之后,开往昌平城区的345路公交车才缓缓进站。
大早上全都是从郊区奔市里上班的,回昌平的车中空空荡荡,王昱童坐在最后一排,车上高速之后便睡着了,一直到站都没醒,被售票员催促着下车。
累是累,不过好歹能赶上周一的课,否则班主任得去她爸妈那里告状了。
今天的天气挺好,除了漫天直往人鼻子里钻的柳絮之外,阳光充沛却偶尔有风刮过,走向校门口的路上王昱童差点儿走着睡着了。
后背的书包仿佛有千斤重。
一周末硬生生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王昱童觉得整个身子都要散架了,她从来没经受过这样的折磨。
她只不过太想祁因了,想要见她一面,可是这么累地跑回去祁因并没有开心,反而给她添麻烦了。
王昱童越想越难过。
“嘿,嘿!”隐约感觉有人在她身后叫唤,王昱童魂魄都还在脑袋顶上飘着,根本没在意继续往前走,突然书包被用力往后拉了一把,王昱童完全没防备,一个趔趄差点摔地上。
“叫你丫没听到啊?书包开这么大被小偷偷了东西怎么办?缺心眼么?”王昱童看着眼前对她一顿乱骂的陌生女生,一句话都没回,对方要再开口教育时愣住。
“我说你……我也没说你什么啊,哭什么,至于么。”
王昱童奋力站起来,将书包反背到胸前,用力将拉链拉了起来,大踏步奔进学校。
“哪来的二愣子。”
女生看着王昱童的背影说。
一路上翻着自己的包,哪儿都找不着钱包,急得王昱童烟熏火燎的。
钱包去哪了?!难道真的遇到小偷被偷了?她记得下公交车的时候书包明明是拉上的啊!王昱童惊慌失措的时候余光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抬头,妈妈仇秀珍已经叉着腰站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