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人睡得像一条死猪,毫不设防,连房门被人推开她都一无所知。
“睡相真差。”白攸对她呈大字型搂着枕头的睡姿作出点评。
“公主……”
“你说什么?”白攸贴着她的侧脸,仔细地听。
大字型的白熙抱着枕头翻身,一张小脸整个贴在枕头上,口水流了一滩。
“再喝!”白熙抓着那个枕头,仿佛抱着一个人,“我要跟你……酒后.乱.性……”
天,这句话可真够大声!
“噗!”白攸忍俊不禁,贴在她耳边低声唤道,“林熙,林熙……”她本想阴恻恻地叫醒她,趁她尚未清醒之际逼问她要和谁酒后……
然而……阴谋家连续叫了好几声人也没有醒,白攸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阴谋直接流产。
“我要在……上面!”这人居然还在说梦话。
“醒醒。”白攸终于上手推她,推不醒,拉手,直接将人拽下床,
“啊!”
被连人带枕头拽下床的白熙一脸懵,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躺在地上,睁着一双懵懂无知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白攸。
“白公子……你怎么会在我这里。”想到方才的梦境,她的脸几乎像火烧一样瞬间变红,“你没有听到什么吧……”
“我听到了。”白攸一脸郁猝,“没想到你居然这样的人……不但垂涎佳人美色,还要借酒行强.暴之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汗如雨下,她这是又被人当成变态了吗?
“我能理解。”白攸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疯狂补刀,“每个人都有特殊癖好嘛,理解理解,只要合乎法度,还是可以容忍的。”
“要上街吗?”这下她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赶紧转换话题。
“上,我正是来叫你。”白攸终于想起来意,“你先换件衣服,和梅儿她们一道。”
“你不去?”她刚问完就察觉到自己失言。
“我有别的事。”也是,白攸生意做得这么大,必定有很多的应酬。
“你来就是专门来叫我?”白熙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道,“为了把我从床上拽下来?”
“不是。我给你带了两套衣服,我叫人照着你的身材裁剪的,下船时刚好完工。”白攸拿出一个衣包对她解释,“你身上这件都睡皱了,把这个换上吧。”
白熙拗不过她,只能将人推到门外,自己关上门只能老老实实换衣服。脖侧的烙印半隐在衣领中刺得她心头一阵泛酸,蚕丝制成的长袍衬托地她稳重大气,尤其……她低头仔细看,衣袖上绣着精致的秋香色莲纹,莲纹自袖口开始,沿着上臂一直延伸到肩头。
“有点张扬。”
白熙叹息一声,将衣领拉得更高,堪堪遮住那枚刺眼的烙印。
“换好了吗?”白攸不等她答话便径直推门而入,看到她的一瞬间,眼中闪现出惊艳,“我早知道,你最适合这样的料子。”
华贵而素雅,名贵的衣料和绣工恰到好处地烘托出贵气,质朴的纹饰又显得衣服的主人低调而素雅,正好契合白熙落难贵胄的气质。
“我觉得有点浪费。”白熙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我只是一个画师,用不着这样的衣物。”
这件衣服确实太过奢靡,她顺着白攸的目光看去,方才发现长袍的腰带竟然是用翠毛锦和银线绣成的。她作为长宁的小王爷,平时使用的衣料大约也不过如此。
“尤其是翠毛锦腰带。”她的手落在腰带上,正欲解开,动作却忽然被白攸制止。
“你认识这翠毛锦?”白攸一瞬间诧异,随后很快掩饰过去,“不碍事,我不差这点东西,送给你就是你的。况且,这件衣服真得很适合你。”
“那我……还要出门吗?”穿这么一身,叫她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去吧去吧。”白攸给她把房门让开,“叫梅儿带你四处去逛,好好玩。”
实在是有意思,一个小画师,居然认识三大名锦之一的翠毛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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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大街入夜之后不但灯火通明,而且还开了夜市!酒肆就开在勾栏瓦舍旁边,食客在喝烈酒享受肥羊炖之时还可以同时欣赏优伶的戏剧。
“这出戏有意思。”梅儿被台上优伶的表演吸引住,“讲的是长宁王世子的故事。”
白熙一口肥羊炖噎在了嗓子眼,猛灌了一口烈酒才压下去。
“讲的什么?”长宁风气这么开放?在王城公然排戏编排长宁王的世子?
“我要来了戏文。”梅儿递给她一本折子,“今晚演的是金殿拒婚。”
“……”
金殿拒婚……
她哪有那个胆子拒绝长仪公主,分明是胡编乱造。一听就是从老戏《女驸马金殿拒婚》一折改过来的。这出戏她熟得不能再熟了,一看戏文,果然,还真是抄袭的。
再看这本戏的目录,《书院相识》、《金殿拒婚》、《洞房花烛》、《大义举兵》、《归隐田园》……她什么时候和长仪公主归隐田园了!混账!智障玩意儿!
“你先看着,我去后面方便一下。”白熙放下戏本子,强装镇定,面不改色道。
白熙离桌后绕到酒肆的后院,打算找一个低矮的院墙,翻墙出去。
“这些戏院的骚.笔杆子也真敢写。”几个食客相约走到茅房,其中一人一边脱裤子一边道,“长宁王刚死了儿子,他们居然编出归隐田园这样的戏文,这不是打老王爷的脸吗?”
另一人不屑道:“哼,那个小王爷有他没他都一样,老王爷不是已经打算立平阳侯家的吴世子做太子了吗?”
“你不要命了?太子你也敢说。”放水之声止住。
“怕什么?谁不知道长宁王才是长宁的土皇帝,王世子不就是太子?”不以为然的回答。
“慎言吧。铁豹军天天上街巡视,小王爷下落不明,估计很快就要发国丧,你敢妄议国政,国丧期间是要治罪的。”
“就是。今天铁豹锐士在渡口戴孝,说不准马上就国丧了。”
几人勾肩搭背地离开。
白熙从小树背后走出,听得一身冷汗,连市井小民都认为她已经死了!必须入王府见长宁!立刻!马上!
绝不能让王府基业落入吴宇那个混账之手!
她抱来几块石头,叠在墙下,攀附着墙壁爬上墙头,一跃而下。
此时正堂,惊变突起,腰扎白布的铁豹锐士忽然包围酒肆,意气风发的吴宇握着宝剑走进正堂:“优人妖言惑众,当即拿下!”
第五十四章:故人
场上优伶被凶神恶煞的铁豹锐士吓住, 浑身瘫软像一个面口袋一样被士兵提到台下。吴宇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优伶道:“一点儿也不像, 糟蹋了我弟弟。”
“去后院捉拿老板, 还有写本子的穷酸文人, 一个都别放过。”
还没等看客们回过神来, 戏园子的老板和写本子的文人就已经像几条牲口一样被五花大绑丢在吴宇面前。众人浑身颤抖宛如筛糠,恐惧地低下头。吴宇昂首阔步走到台上, 扫视一圈台下的看客,在角落中发现正在寻找白熙的梅儿。
“倒是个美人。”他眼前一亮,跳下戏台,“本世子怀疑酒肆里还有潜藏的细作, 将看客全部带走查问。”
看客们顿时群情汹涌起来, 锐士持剑步步逼近看客,看客们纷纷缩到墙角, 但没有一个人任由锐士带走。
“这位姑娘,本世子有一些事情想问你, 不知肯不肯赏光。”做惯纨绔子弟,一本正经的官话也叫他说得稀松滑溜。
梅儿站起身来朝吴宇微微欠身,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向后院, 随即换上一副笑脸:“不敢劳爷动问, 世子有何事吩咐奴家便是。”
“懂事。”吴宇拉她的手,“我就喜欢这样的。”简单的交谈他便知道对方并非出身良家, 不过没关系,正好省得麻烦。
“吴世子官威真大啊。”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青年将领驻马门外, 话音未落便一跃而下。把手门口的铁豹锐士见到这个青年纷纷向后退却,其中不少人甚至低头以示敬意。
钱豪大步走过那些锐士,视线落在他们腰际的白布上,眉头皱起。吴宇实在是太猖狂,带兵披麻戴孝招摇过市,长宁王还没有发国丧,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宣扬王世子的死讯。
隐藏在夜色中的身影被照亮,在跨进大堂的一瞬间,眉头忽而舒展,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钱豪。”吴宇盯着那个青年人,默默收回拉着梅儿的手,“你不是做了中护军吗?怎么还在王城逗留?”
钱豪挥挥手,抓捕看客的铁豹锐士纷纷退却,他恭敬有礼地对吴宇行礼道:“王爷嘱咐我暂缓入军,世子爷放着府库将军本职不做,在这缉拿优伶,似乎不合军中规矩。”
“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吴宇不以为然道,“做外甥的替舅父缉拿造谣者以正视听,有什么问题?”
“确实,世子爷说得对,只是如此大张旗鼓,恐怕更加惹人非议。”钱豪走到他跟前,低声耳语,“到时流言四起,恐怕王爷就要对世子爷冷眼相看了。不如让桐城令接手,万一有什么不利于您的流言,也不至于脏了世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