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长仪公主牵着她的手,她领出门。
“本来父皇是命我一位堂兄住持修缮之事,我硬是求父皇顶掉了他的差事,躲到这里。可是就算这样,那些朝官还不肯放过我,三番五次上门来求。你若不是我的驸马,肯定也会被寺内的沙弥挡在门外。”
怪不得堂堂大报恩寺门户紧锁,跟防贼一样。
“可惜了,这里虽然好,但是不能一直躲着。明日就得照常上朝去了,到时候还得躲着这些家伙。免得他们打上门来,扰了府中清净。”
“其实殿下,我有一件事情……”她小心地看着长仪公主的脸色。果然,在听见她越来越心虚的声音时,长仪公主的脸色也变得冷。
“他们找上你了?”长仪公主拉她在树下站定。
“是我的一位同窗,他的家人不慎卷进三皇子一案。本来不是什么大官,又不是三皇子派系。因此,我想请公主美言几句,放他家一马,从轻处罚就好。”她用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石子儿,小心地措辞,生怕惹到长仪公主。
“你怎么会掺和进这件事?”林祯的注意点放到了另一个方向。
白熙只能把在城南戏班偶遇刘宝庆的事情说了,至于她夜入死牢、地窖寻书的事情则选择了隐瞒。至于账册,她也只说了与三皇子往来的那一本,并且言明是刘宝庆自己带来的。
“那么那本账册呢?他有没有交给你?”
“给了。宁虎,拿来给公主看!”好家伙,在长仪公主面前撒谎真得很吓人,差点儿就被她看出了端倪。
白熙深深地体会到,唯小人与长仪公主难以相处啊。
“怎么会这样。”长仪公主翻着账册,神情越来越凝重,“这本账册我先保管了。你回去上课。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李同。”
长仪公主叫了一个名字,一名走路带风的护卫立刻从暗处赶来。
“你把你那个同学交给李同。”长仪公主收起账册,吩咐道,“带人跟驸马去接一个人,日落之前务必把人带给我保护起来。”
“公主?公主!我看谁敢带走刘宝庆!宁虎,我们走!都不准跟来!”白熙瞬间不爽,什么态度?没收证据?想黑吃黑啊!以为她白熙没有护卫吗?
“听着,此事已经涉及到皇家秘辛,如果不想惹祸上身就把人交给我,这也是为了他好。”
长仪公主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裙摆摇曳带风,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
名叫李同的护卫打了一个呼哨,附近立刻赶来数十名护卫,清一色的外家高手。一群人仗着人多势众,有意无意地隔开了宁虎和白熙。
“驸马爷,请相信我们,公主一定是为了您好。”李同半是请半是胁地将她带上一辆马车,“劳烦驸马爷带路。”
太过分了!简直欺人太甚!
这一刻,白熙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护卫跟死人没有什么两样!她可是堂堂的长宁王世子,为什么长仪公主随手召来一个护卫就能把她搓圆捏扁!实力差距不要这么明显好不好!
“帝之幼妹,听起来就像在说长仪公主一样,呸!”她在府门外啐道。
第二十一章:霁月
如果说白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最先发现的绝对不是身边簇拥着无数追随者的长仪公主。最先发现她有问题的肯定是那位塑料兄弟吴宇。就比如说他今天又慧眼如炬地发现了,刘宝庆被长仪公主的人强行带走之后,白某人无比挫败的样子。
“怎么不带着你的护卫出来了?”吴宇拉着她的手袖,一副断袖情深的样子。
之前白熙新换了一批护卫,嚣张到不行,日日带着宁虎等人招摇过市,前呼后拥十分威风。在大报恩寺被长仪公主教做人之后,她愤怒地赶走了宁虎等人,并言明一个月之内不得出现在她面前。
“本少爷轻装简从,你有意见吗?”白熙甩开他的手,昂首阔步看似傲气实则心虚地快步走开。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吴宇交待刘宝庆的事情。
吴宇一见她生气,连忙追上讨好:“怎么的了,那些奴才们惹到你了?要不我派几个人跟着你?别生气了,我给你说亲爱的弟弟,还有更生气的事情呢。”
白熙被他烦得鬼火直冒,想到在长仪公主面前吃的亏心里就是一阵窝火,她简直觉得自己的好脾气快要被长仪公主和吴宇给磨光了。
停下脚步,瞪着吴宇,白熙大声道:“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更生气!”
“沈明又回来天一书院了,还跟我换座位了,现在他又坐在你后面了。”
去你大爷的!
白熙也不顾受伤的烫伤了,抓着吴宇衣领大力摇晃:“吴宇混账!你还是不是人啊!色迷心窍推你弟弟进虎口?要不要脸!”
吴宇被要得头晕眼花,连忙抓住她的手解释:“这不怪我啊,那天咱们没上课去了城南戏班,谁知道沈明那小子就坐了我的位子。第二天我又没去上课,今天再来,人家已经在那儿坐了三天了。你说我堂堂七尺男儿,也不好跟一个十岁的小崽子抢座位不是?”
“然后呢?她给了你什么好处?”白熙放开手,没有好处吴宇会跟沈明换座位?
“嘿嘿,他答应让我参加清河郡主举办的赏樱会。”呵,没见过世面的男人。
“混账东西!”接下来必是一顿老拳伺候,“为了一个女人,出卖自己的弟弟!无耻之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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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学,今日我们讲的是《史记货殖列传》。诸位知道,历朝历代,但凡改朝换代必会涉及到货币更迭……”授课的夫子端坐着说话拖拖拉拉,极具催眠功效。干瘦的身形,让他看上去宛如一棵死而不倒的古树。虽然不是什么吉利的形容,但用起来确实非常合适。
“小白,小白。”沈明操着那稚气未脱的声音在后面叫她。
“……”
白熙充耳不闻,理都不理她。
“长仪公主是这样叫你的对吧。”沈明拿了一只干净的狼毫笔。笔尖沿着她天一书院院服的领口缓缓扫过她的脖颈,之后是耳后、耳垂。
“你……你要做什么!”白熙的声音都开始颤抖,奈何凌云堂里只有干瘦夫子一个人要死不死的声音,害得她根本不能挪动椅子。
“叫了你那么多声都不理我,生气了。”沈明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白熙皱着眉头往前坐了一点,但那支笔就像幽灵一样如影随形,怎么都躲不掉。
“别乱动哦,你不想左右人都注意到这边吧。”那支要命的笔终于停了下来。
“你大老远过来上课,不会就是想捉弄我吧?”白熙咬着牙问。
沈明正色道:“当然不是,只是,看你今天不太高兴,逗一逗你罢了。”
“要想让我高兴,大可不必这麻烦。阁下挪走就是了。”白熙刺她一句。
“那不行,我专门说了,要坐在天一书院政史策论头名的后面。好跟着你,提升我的学术造诣。毕竟我还要在真名比才上一鸣惊人呢。”多么的冠冕堂皇,真是虚伪无比。
白熙实在是想不明白,她好歹也是堂堂的长宁藩王世子,为什么连一点拿得出手的势力都没有?护卫护卫是垃圾,被长仪公主各种吊打;情报情报是垃圾,被沈明耍得团团转;连她自己都要受连累,受长仪公主和沈明的窝囊气。
“小白哥哥,我这么关心你,你感觉不到吗?”沈明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比长仪公主如何,你心里肯定有数。至少我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对你我可是非常放任的。你就不想投入我的怀抱,拥抱自由吗?”
兔崽子,欺人太甚啊!什么叫来你怀里,拥抱自由!你以为你是谁啊!
好吧,跟了长仪公主确实失去了自由,而且不光没有自由,她深刻地觉得自己简直就成了长仪公主的奴隶。但是和沈明交好完全就是与狼共舞好不好!长仪公主固然专横霸道,但至少是对她还是不错的。
“姓沈的,你别太放肆。信不信我喊非礼?”她弱弱地回了一句。
“那你,倒是喊呀。”沈明故意奶声奶气地道,“看看他们到底会相信是谁非礼谁。”
“以为我不敢是吗?”白熙嘶嘶抽气,“非……”
“非礼勿视!奉大理寺丞宪命,请吴宇公子如大理寺协同调查!”
白熙一口唾沫呛进了肺,咳了半天才缓过来。
大理寺丞,下命令,让吴宇进大理寺配合调查?开什么玩笑!
果然,后排的吴宇一脸无知天真地看着她。
朱红色官服的大理寺官员拿着明晃晃的文书在书院夫子的带领下走进凌云堂。也不给吴宇解释的机会,大理寺的差役半是拉半是请地将一脸懵懂的吴宇带走。官员朝呆坐着的授课夫子行了个礼,话不多说,随即转身离开。
“小白,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想一想,自己怎么洗清嫌疑了。”沈明在她背后幸灾乐祸地笑道,“吴大公子是你的表哥,他做了什么事,你应该也有参与吧。这种惊动大理寺的好事,他一个人怎么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