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知道。”白熙赶紧假装,“是我的一位朋友,他原本与这家人呢有些故交,可是人在外地赶不过来。这不,天命难违,眼看着一家人要满门抄斩,过意去,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心愿未了,有要交代的我就转达给他。这样他帮了这家人的忙,自己也了了一桩心愿,省得日后自责老念念不忘。”
“公子的这位朋友倒是个好人。”老狱卒不疑有他,依旧费力地开锁,“你灯拿低点儿,钥匙拔不出来了,我试试还能不能开。”
白熙闻言立刻将蜡烛拿低,灯油一不小心从倾斜的托盘里滴在老狱卒的衣服上。她赶紧一边道抱歉一边掏出手绢给老狱卒擦油。
“开了。”老狱卒站在门外对她说,“公子赶紧进去吧,时间不多了。”
“多谢。”白熙收了手绢。端着灯进去,末了转身看着那个老狱卒,“总还是交代些私密的事,还请老丈回避则个。”
“哦哦,明白明白。”老狱卒连连应是,转身走到远处。
“刘大人,别睡了,我有话问你。”她走过去蹲在刘贲身边,伸手摇醒他。
“你是何人?”
她赶紧摸出吴宇在天一书院的身份木牌:“我是平阳侯家的吴宇,刘宝庆的朋友。”
“你就是宝庆的朋友,吴宇!”刘贲激动坐地起身,忽然又停下动作朝石室内望去,“对不住吴公子。我家二姑娘闹了一天,刚休息,咱们小声些。公子来这死牢看我是为了何事?”
白熙收起木牌,压低声音:“刘世叔,刘宝庆被我保护,现在住在我的宅子里。我知道你是被牵连的,为此已经请了人在长仪公主面前讲情。现在需要你拿出些证据来证明你没有参与三皇子的任何密谋,只是被牵连。”
刘贲激动地拉住她的手,连连道谢道:“谢谢吴公子相救!只要能保下我一家老小性命,刘家上下谨听公子差遣。”
白熙摆摆手道:“我不要差遣你什么,你只管说就好。”
“我有一本账册,记录了与三皇子门下的几位大人还有与三皇子礼尚往来的礼品和礼金。所有我收到的三皇子那边送给我的东西,我全都按照等价还给他们了。这本账册就在我家后院的地窖里。”
“地窖?”白熙有些困惑。
刘贲赶紧解释:“我家的宅子小,是个二进的小院子有好些年头了,因为地方小,好些东西没有地方放。家父就在后院挖了个地窖放东西。当年我不得不屈从三皇子的拉拢,早就想着难免有一天手牵连,因此写了那本账册保命。你放心,那个地窖的入口很难找,抄家的官兵又只关心钱物不会发现的。”
“那好,你在这张纸上画一下那个地窖的位置。我好派人去取。”她从衣袖的口袋里拿出纸笔,“世叔受委屈了。”
画图的刘贲手一顿,一滴豆大的眼泪落在监牢霉烂的稻草上:“大人受些委屈没什么。只是苦了二姑娘。”
“世叔吉人自有天相,我这就离开了,在此地盘桓过久会引来麻烦。最迟三天,我一定能救你们出去。”她转身,正要离开监牢,忽然一只巨大的,如同小猫一样大的老鼠从她脚边窜过,惊得她大呼一声跌坐在地。
这一声不要紧,正好将刘家的人全都惊醒了。
“公子?”老狱卒听见她叫喊,赶紧跑进来瞧。
就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人冲上前来,伸出双手,从白熙的背后掐住她的脖子。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倒了她手里的油灯,白熙也被她摁住,趴在地上。这女人力气大得吓人,白熙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被她掐着脖子,摁得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很快就感觉血往头上涌,呼吸不畅,双手无意识地胡乱抓挠。
刘贲与老狱卒见状赶紧上前一人一边拉开那女子。女子在两人手里犹自挣扎,口中楠楠不清好似在唾骂什么。
“阿荷,听爹爹的,别闹,别闹。这是来救你的人,求求你别闹了。”刘贲用尽全力搂着女儿,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不好!衣袖着火了!”老狱卒指着白熙惊呼。
原来是油灯被打倒之后,白熙被掐脖子,双手乱动的时候沾到灯油,混乱中被火苗引燃。两人光顾着拉开刘家的二女儿,忘记了油灯。
发现时,火已经沿着宽幅衣袖烧,即将烧到白熙的左手。
老狱卒顾不得那么多,当即脱下外衫扑打火焰。刘贲捡起油灯照亮,可是被油引燃的火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扑灭的,老狱卒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灭了火。两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扶起已经不省人事的白熙。
“小公子,小公子。”老狱卒扶她坐在墙边,掐着人中将她弄醒。
衣袖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连她的白白嫩嫩的小左手都被火苗烫得又红又肿。她摸着脖子,忍者左手火辣辣的疼,靠在墙上休息。左手地衣袖已经连里衣的袖子都烧坏了,刘贲干脆为她将左手的衣袖卷起来。灯光下,一枚娇俏的胭脂痣点缀在她纤细雪白的手臂内侧,离手腕只有两寸。
“对不起吴公子,我的二女儿因为……哎,受了点儿刺激,自那以后就有些喜欢攻击人。我代她想你道歉。”
“无妨。”白熙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冷着脸道。
“公主!”监牢里的一名老者忽然站起来指着白熙高喊,“安宁公主!”
刘贲赶紧过去扶老者坐下:“吴公子见谅,这是我爹,几十年前曾经是一名边军的小将。衣冠南渡之时,父亲也在随军,作战时脑袋受伤。现在人老了,脑子就更加糊涂了。”
“您说什么!”白熙忽然激动,顾不得手上火辣辣的疼,拉住那名老者,“老爷爷。您说什么!您刚才说安宁公主?您知道她!”
“不可能,不可能。”老头摆手,连连后退,“你早就死了!别来缠着我,不,不,你不是她!你不是!别缠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他后退到墙边,靠着一个刘家的小孩子蜷缩着,浑身颤抖的样子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吴世侄,你多包涵,家父一直都是这样,脑子糊涂。”刘贲赶紧打圆场。
“少爷,少爷,快走了,要换班了。”宁虎居然直接进了天牢,一手拉住她。
白熙还想再问些什么,看看宁虎焦急的眼神和蜷缩的刘家老太爷,只得离开。她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一定要救出刘家的人。
第二十章:发现
宁虎领着马车返程。
金陵没有宵禁一说,一路上顺顺当当避过夜里的行人,悄无声息来到驸马府的后门。白熙抱着被烧坏的袍子,悄悄从后门溜进家中。她左思右想,实在是没法将这件袍子收拾起来,在院子里到处看来,最终还是藏进了自己的一口红木箱子中。
因为左手的衣袖被火燎到,她手又红又肿宛如猪蹄。好在当夜宁虎多了个心眼,去药铺买了烫伤药给她。白熙躲在房中用小木片上药,最后还是挨不住疼痛,草草涂上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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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白熙称病没有去天一书院。她让书童将吴宇的书院身份牌还回去,自己则帮助下买通了刘府守门的小兵,进到刘贲的后院。
“少爷,后院在这边。”
“好大的院子,刘家老爷不过是个游击将军,住这样的深宅大院,可见是贪了不少。”她在这里大发感慨。
“长宁王府的院子比这大多了。”宁虎道。
“不但大,还住满了姨娘,见过面的没见过面的比皇帝的后宫还多。”她啐了自己老爹一口,立刻将话题引开,“倒是抓紧找找,西边小树林里看看,估摸着就在这边了。”
宁虎不敢跟她聊长宁王的私事,只专心去找地窖,随从的两个护卫也低下头装作没听见。白熙用手绢包着左手,走在他们身后。
依照刘老爷的指点,二人在后院鬼鬼祟祟搜寻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刘贲所说的那个地下室的门。那个能救命的地下室就在一丛花木的掩盖下静静地藏着。她赶紧招呼宁虎去拉门把手。宁虎与几名护卫合力拉开地窖的大门。
尘封多时的暗门被暴力打开,灰白的烟雾升腾,露出幽深的地道。
“下去看看。”
白熙用衣袖掩着口鼻,用右手扇灰。
宁虎拿着一根蜡烛照路,两人钻进地窖里。地窖里空气混浊,令人呼吸都有些困难,连蜡烛的火苗都变得微弱。
“世子,在这里。”
地下室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里面放着一张灰扑扑的桌子。宁虎将蜡烛立在桌上,刘贲所说的那些账册就在桌上,已然积了一层薄薄的灰。账册旁边的砚台里,墨迹已经干枯,毛笔的残墨凝结在一起,笔尖成了一个硬锥子。
其中一本账册上写了个“叁”字,想必就是三皇子一派的往来账册。
“鋆徽六年三月廿四,得三皇子府中参军魏司温赠绢二十匹,回礼江南刺绣三幅。鋆徽六年六月初九,得三皇子亲赏鎏金铜如意两柄,未还。后三皇子妃诞下小皇孙,还礼蓝田玉观音摆件一尊。鋆徽六年八月十五,得三皇子赏赐月饼食盒一盒……”白熙随手翻阅账册的内容,“就是这账本没错,不光有三皇子,连他府中人的礼尚往来都一并收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