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牢酒就将他送去见老天爷。”
本是肃着脸的芃姬再也绷不住了,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无奈极了,“你呀,谁人也说不过你状元郎。”
还有一个她未说出口的是,看她噘着嘴的样子,她只觉可爱的很,可爱的很想让她一口咬住。
见芃姬笑了,法一的表情得意起来,“殿下等着,我这就将肥美的鱼儿抓上来。”
话毕也不等芃姬拉住她,便将自己的外袍脱下,而后将鞋袜除去,撩起裤脚,在芃姬有些担忧的眼神中下了水。
太阳虽是出来了,可秋天的溪水依旧是有些凉的,法一却是丝毫没有不适,下了水反倒是轻快起来。
她拿着自己的外袍,芃姬都未瞧清楚水中的人是怎么动了一下,两条鱼就出现在了那像网一样的衣袍中。
法一举着那两条鱼给芃姬看,那一脸等着夸赞的样子,活像若姐儿第一次画出一只鸟儿来的样子。
芃姬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一幕,她探了探脑袋,“这是如何做到的?”她显得格外惊奇。
法一一脸得意的慢慢往岸边走,她依旧站在水里,只是将衣袍中的鱼儿凑在芃姬的面前显摆,“以前在山上的时候,经常出门找花儿酿酒,饿了便从河水中抓两条鱼,放在火上一烤,便是香的让人欲罢不能。”
芃姬是晓得的,这人每每谈起在山上的生活时,总是开心且自在的模样。这个人喜欢山上与族人一起的生活,那样的恣意盎然,充满美好。
就连自己听了,不也在心里头有着一丝羡慕。也想去见见她每日要去采什么花儿,酿什么味道的酒。她酿出来的酒自己可是第一人能尝到的?还有她自小是在哪儿成就了这一身轻功的,她疯了似的想知道这个人以往的一切。
“那山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驸马当真舍得下?愿意陪着本宫一起禁在这毫无生气的地儿?”芃姬将心里头的隐隐不安尝试着问了一句。
母妃当年那股子随性的模样,她曾惊叹这样的人竟会入宫,后来晓得了真相,才明白过来。母妃不过是为了自己爱人的安危自愿放弃了自由。
而同母妃出自一个地方的驸马,她身上的自在与母妃如出一辙。她作下会一直陪伴自己的承诺,但自己却依旧不安着。
她亦会担忧,将这样一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她的后半生可会快乐?
法一听见这话,愣了一下,颇有些受伤的低落,她喊了一声,“颜儿。”
“嗯。”芃姬轻轻应了一声。
“颜儿……”法一低着嗓子又喊了一声。
她依旧手里拿着那两条被外袍兜住的鱼儿,那两条鱼儿随着衣袍中的水漏光,不安分的用尽全力蹦跳起来,带起的水滴溅在法一脸上。有那么几滴正好顺着眼角滑下,像极了眼泪滑下的样子。
这一幕在芃姬眼中却是有些悔意了,她一丁点都不想让驸马不开心。
她掏出自己手帕俯下身子去替法一拭去水珠,动作轻柔,双眼认真,“如今水凉,驸马快些上来。”擦拭干净,她伸出手。
原本双手拿着那兜鱼的法一将其卷起,一手提着,一手握住芃姬的手,借力上了岸。
手却是未放下,她将鱼抛在一边的草地上,不管自己身上是不是还带着水珠,拉过芃姬抱在怀里,“有颜儿在的地方,便美不胜收。”
除了殿下是她舍不下的,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舍不下的呢?
芃姬被她抱着,为她的话心动着。
虽是在外头,此情此景,她却依旧很想亲吻驸马,这一刻的心动,她真的抑制不住。
她微微退开了身子,双眼看着法一的,想将她看进自己的心里去。她不善言表于面,她想让法一到自己的心里去亲眼看看,看看自己因她而加速跳动的心脏。
两人慢慢朝着对方靠近着,就要吻上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
法一快速前进啄了一口那停下的唇退开,一只手揽着芃姬的腰,呈保护状看着来人。
梅花与几个护卫匆匆赶来,面色焦急。
“启禀殿下,不知为何,有人鸣鼓。”几人跪在地上,无人敢抬眼去看驸马爷那衣衫不整赤着脚的模样。
此话一出,两人便也知晓了为何这时候一定要来打搅她们的好事了。
狩猎场上,开始便是以鸣鼓开始,如鼓声再次响起,所有狩猎的人必须要回到大本营。
但前些年,皆是在过了午后,狩猎结束才会响起鼓声,今日不知为何,开始的鼓声才响起不过一个时辰。
众人虽是心中疑惑,却也不得不快马回去。临走前,法一没忘记被自己抓住的两条倒霉鱼,让护卫带回去给若姐儿。
在马上的时候,法一没忍住,遗憾抱怨了一句,今日无法给若姐儿见识见识土里烤出来的山鸡了。
到了临时行宫时,法一与芃姬却是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晋成帝被冯德全扶着,床榻上躺着一个衣裳满是血毫无生气的人,室内有几位大臣,有德王,还有随行太医,两人进去的时候,却是静得出奇。
晋成帝捂着胸口,突的往外吐了口血,一手紧紧抓着冯德全的胳膊支撑住自己。
“老四他前不久还让朕将他送回军营,他说他喜欢军营的生活,朕还应了他,原本想,想狩猎后便,便让他走的。”晋成帝说的断断续续,话中带着哽咽。
几位大臣和太医登时跪下,德王反应了一下也立马跪下,芃姬与法一也只能跟着跪下。
床上的人,她们都看清了,是老四彦王。
老大老二被贬走的时候,芃姬没有惋惜过,只觉大快人心。
济王发落到僻州的时候,她心中亦没有丝毫波动。
但是老四这回是死了,她想起从小到大的很多个画面,他们六个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八岁前,他们亦是有来有往的兄妹。
老四曾冷眼旁观过她受欺负,曾对她露出过嘲讽漠视的眼神,可也只有他,从未主动对自己起过杀心。
或者说,他对哪一个王爷公主都没起过杀心。
老四死了,她的心里竟有一丝波动,一丝惋惜。所有的王爷中,只有老四上过战场杀过敌剿过匪。
他为天晋国做了贡献,他有功劳,他不该死,起码不该因为这些阴谋死在自己人手上。
许是感觉到芃姬的不对劲,法一轻轻在芃姬的腰上捏了一下。
芃姬终是忍不住靠在了法一的肩上,沉默。
室内一片安静的时候,原便是跟着一起来的宁贵妃,冲了进来,而后便是滔天的哭声。
宁贵妃,在洛贵妃打入冷宫后暂管理后宫的贵妃,亦是彦王爷的母妃。
她哭着喊着,让听见的人无一不动容。
许是哭过神了,她转向晋成帝,跪着抓住他龙袍的一角,“陛下,我儿究竟是被谁杀的?你要给宇彦一个公道啊。”
晋成帝已然是站不住的身子,要不是冯德全撑住他,怕是早就倒下了。他听了宁贵妃的话,只是悲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却是有些咬牙切齿,“贵妃放心,朕定会给老四一个公道。”
说完这话,晋成帝扫视了跪倒一地的人,终是又说了句:“尔等都退下,宏德、颜儿和牢酒留下。”
几位大臣和太医皆是战战兢兢的退出,宁贵妃还不愿走,被晋成帝一个眼神也哭哭啼啼的退出了。
冯德全扶着晋成帝坐下。
“老四是被一箭穿心的,而那箭是公主府的箭。”他咳了几声,继续道:“颜儿,你可有话说?”
第97章
“老四是被一箭穿心的, 而那箭是公主府的箭。”晋成帝咳了几声,继续道:“颜儿, 你可有话说?”
芃姬原本是跪着靠在法一的肩上, 听见这话, 她猛地抬头,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 她喃喃问了声:“什么?”
晋成帝瞟了一眼冯德才, 后者立马去端了一个托盘到晋成帝面前。
那托盘上边放着一只带血的箭,晋成帝拿了那箭扔在地上, 就在芃姬跪着的膝盖前,“你自己看。”
芃姬愣着双眼,伸手就要捡起, 被法一一手截住。她掏出手帕包着地面上的箭捡起仔细看了那标志,确实是公主府的。
这是工部统一建造,谁都知道这是公主府的,那如果真是芃姬想要杀人,会蠢到用自己府上的箭?
法一抬头看了一眼晋成帝, 那面上并不是信任的表情。
“陛下, 此确是府中的箭, 但今日殿下与臣均未使用过弓箭, 是以为何这箭会出现在这里,臣等也不知。”
究竟是谁想要公主府遭殃?
晋成帝已然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他死前定不会放过西凤公主唯一的子嗣,可彦王乃他的亲儿, 他有更多的法子让殿下死,压根没必要牺牲一个亲儿子。
再一个便是德王了,彦王一死,殿下再被牵连,他就是最后的继位者了。
法一转头去看跪在一旁的德王,只见他一脸悲痛,双眼却满是精明。
芃姬看着桌案后的人,她问了一句:“父皇不信儿臣。”她说的肯定,丝毫不带疑问。“可是父皇,难道儿臣在父皇的心里,已经蠢到杀人都不带遮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