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开眼界的好地方。”朱樉也拽过朱棡,“三弟一起来吧。”
朱樉神神秘秘,朱棣不由得好奇他口中“开眼界的好地方”究竟是什么,直到被他带到“好地方”门口,只觉得哭笑不得——朱樉居然是带他逛窑子。朱棣做了三辈子皇帝了,尝过的女人比三个哥哥所有的妻妾加起来还多,朱樉居然以为他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还要带他来逛窑子“开眼界”。
妲己妖冶,卫子夫恭顺,赵夫人妩媚,李夫人多才,钩戈夫人活泼,长孙珑儿端庄,杨艳高贵……红莲可以算得上阅女无数,可是只要有白鲤在身边,他就可以对这些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美人全部视而不见。如今白鲤成了他的妻子,朱樉还指望几个窑子里的庸脂俗粉能入他的眼?
不过自从结婚以来,——确切地说应该是自从宁宁出生以来,——朱棣在家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如今已经不仅仅是在宁宁吵闹的时候被叶咏乐视而不见,甚至到了床上都没了翻身之日。不行!叶咏乐是妻,朱棣才是夫,夫为妻之纲,应该是叶咏乐什么都听他的才对。朱棣决定要好好地整顿整顿家里的三纲五常,毅然接受了朱樉的邀请,还挑衅一般特意在秦王府找了个人回燕王府给叶咏乐带个口信,就说朱棣和两个哥哥去喝花酒了,今天不回家过夜。
朱樉看中的妓院叫“万花楼”。王爷大驾光临,老鸨子自然是诚惶诚恐,赶走了龟奴,亲自鞍前马后地伺候。
贵客入座,老鸨子叫来一群莺莺燕燕,吹拉弹唱,谈笑风生,投怀送抱……可惜人被抱在朱樉、朱棡怀里,眼睛却忍不住朝朱棣瞟。朱棣却只是斜着眼看她们,英俊邪魅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屑,他一个都看不上。
“妈妈,你们这里就这么几个货色?瞧瞧,咱四弟一个都看不上。”朱棡左搂右抱,见朱棣兴趣了了,便叫过鸨母,“别把好货藏着掖着,爷几个有的是钱。”
“就是。”朱樉接口道,“把好货色拿出来,要是咱四弟看得上,说不定一高兴,就娶她做了侧妃,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要是再敢拿这么些个庸脂俗粉糊弄我们,小心爷几个今天就拆了你的万花楼。”
“奴家哪儿敢啊?”老鸨子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不瞒诸位王爷,要是有哪位殿下看上了咱们这儿的姑娘,真是奴家和姑娘们几世修来的福分,可奴家不敢把花魁拿出来,实在是有苦衷啊……”
“苦衷?”朱樉来了兴趣,“什么苦衷?”
老鸨子故意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敢欺瞒诸位王爷,小楼的头牌没有出来招待贵客,是因为奴家怕她脾气古怪,冲撞了诸位王爷。”
“哦,怎么个‘冲撞’?”朱樉来了兴趣。
见大鱼咬饵了,老鸨子的惶恐立刻换成小商人的精明市侩:“诸位王爷,不是奴家自夸,咱们的花魁莫愁可真是当得起‘仙女下凡’四个字。她年方二八,真正是美貌无双,莫说是这小小的花街,奴家敢说全天下比她漂亮的女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要只是漂亮,奴家也不敢夸口,莫愁更是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歌舞更是一绝。”说到这儿,老鸨子叹了口气,“可也是奴家爱才,把她惯坏了。莫愁眼高于顶,非要人中龙凤才肯委身,要是她自己看不上眼,哪怕别人捧着金山银山来,她都不屑看一眼,所以至今还是个雏儿。”
每家妓院都会有至少一个“眼高于顶”的花魁,鸨母吹得天花乱坠,其实都只是噱头,花魁摆出一副清高的姿态,无非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骗着冤大头被榨干油水,还乐在其中。朱樉可是烟街柳巷的常客了,自然知道老鸨子的这点小花招:“人中龙凤?妈妈,你看我这四弟算不算得上‘人中龙凤’?”
“诸位王爷都是皇子,乃是真龙天子之后,‘人中龙凤’这四个字,自然是再没有其他人当得起了。”其实撇开赚钱不赚钱不说,光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朱棣都当得起“万千春闺梦中人”,要不是老鸨子自己年纪大了,真恨不得自己替了花魁招待他,“刚才就有个客人,想去莫愁那里碰碰运气,不过自然是不能和诸位王爷相比,奴家这就去赶他走。”
“慢着。”朱樉叫住老鸨子,“既然是美人,有人争才有意思。带咱们去会会那个不自量力的客人去。”
老鸨子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从命。
妓院里到处描金绘银,一派纸醉金迷,花魁的住处之华丽更是可想而之。一行人才走到门外,就听到琴声,飘飘渺渺有如仙乐。
“妙哉,妙哉。”朱樉示意另外几人保持安静,在门外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才舍得推门进去,“光是冲着这琴声,这姑娘便当得起天下第一美人之称。”
而朱棣听到琴声,则是脸都绿了。
花魁的一间房间顶得上普通姑娘两三间大,一个博古架上面全是古玩,家具都是红木做的,一个镶满宝石、美玉的香炉里燃着龙涎香,而朱棣一进屋,唯一注意到的是坐在瑶琴后面的叶咏乐。
“是你!”朱棡也认出了弟弟曾经的男宠。
窗边的细纱犹如一层薄雾随着晚风飘动,叶咏乐就坐在月光中抚琴,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配着谪仙一般的人,仿佛他自己就是月光凝聚所成。听到脚步声,叶咏乐才抬起头来,深不见底的墨玉瞳光华流转,在朱棣身上停了停,露出几分戏谑,才转向朱棡和朱樉。
“这不是晋王和燕王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还有一位想来是秦王了。”叶咏乐微笑着俯下身,“草民叶咏乐见过三位王爷。”
“你就是叶咏乐?”即使没有见过面,朱棣先前为了个男宠,连王爷的头衔都不要,朱樉好歹听过他的名字,此时一见,想不到是这么个人,顿时好奇心大起,“离了燕王府,你到这儿来卖身了?还成了花魁?”
听到朱樉说叶咏乐来卖身,朱棣脸上顿时黑压压一片。他出来喝花酒,叶咏乐是打算朱棣怎么花的钱他就怎么赚回来吗?
“秦王殿下说笑了。”叶咏乐依然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叶某也是来寻欢作乐的。”
三位王爷顺着叶咏乐指的方向看去,才刚注意到有道珠帘遮着卧室,隐隐约约露出后面一个华服丽人和贴身小婢,那个才是万花楼的花魁莫愁。
“那你现在……”朱樉和朱棡总以为现在朱棣有了妻子,被他抛弃的男宠应该过得凄惨无比,想不到他如此逍遥自在。
“叶某不才,养活自己倒还不成问题。”说到这儿,叶咏乐抬眼看了看朱棣,“说来还是多亏了燕王,叶某才能摆脱家父盛名所累。高兴了去江湖上快意恩仇攒个虚名,闲时邀上三五好友吟诗作赋,还有美人相伴,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
他的意思是离开了朱棣,他的日子能过得更好吗?朱棣恨得咬牙切齿。
“本以为今晚又可以眠花宿柳,不过既然诸位王爷看上莫姑娘了,叶某不敢夺人所爱。好在这里寻欢作乐的地方甚多。凤兄,我们换个地方玩吧。”叶咏乐站起身就要走,“诸位殿下,叶某告辞。”
“叶公子,别急啊。”朱樉自己长得不好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尤其是叶咏乐这样长得好看还懂得风雅的人,当即留住他,“叶公子,风月场上无尊卑,不必介意我们的身份。还有这位朋友,也给我们介绍介绍。”
还有人?朱樉提起,朱棣才注意到叶咏乐身边果然还有个英俊潇洒的青年。
“在下凤栖梧,见过诸位王爷。”英俊青年给几位王爷行礼,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
凤栖梧?这不是当初想娶叶咏悦的采花贼吗?朱棣才刚想红杏出个墙,还没付诸行动,叶咏乐已经和个采花贼搞上了?朱棣气得直磨牙。
“凤栖梧,这名字好,够风雅。”朱樉对凤栖梧十分有好感,“凤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凤栖梧拱手谢朱樉谬赞。
“如今四弟已经另外娶妻,我看叶公子不妨和这位凤公子在一起,也是一对璧人啊。”
凤栖梧的眼角抽了抽,就感觉到朱棣的眼刀“嗖嗖嗖”地飞过来,把他射成筛子。
天地良心,凤栖梧绝对是无辜的。当初朱棣和叶咏乐的事在整个武林传得沸沸扬扬,谁都知道蝶公子的能耐,想看看这场闹剧最后会如何收场,想不到结果居然是叶咏乐从此失踪,朱棣屈从于朱元璋的命令娶妻,从此以后小两口恩恩爱爱,完全忘了世上曾经有过叶咏乐这么个人。凤栖梧不禁好奇这燕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能让朱棣如此忘恩负义,就趁着朱棣不在的时候溜进燕王府,被正为朱棣喝花酒气得火冒三丈的叶咏乐抓了个正着,然后就成了现在的局面。莫非他是与朱棣八字不合?貌似自从在叶咏悦的比武招亲大会上见过朱棣一次,凤栖梧就一直走霉运,先是因为踩坏了红枫山庄的一棵树,就被叶长风追杀到现在,如今又被叶咏乐拉来垫背,只怕很快还会加上朝廷的追杀。他不过是比较喜欢女人罢了,生性风流不羁就那么罪大恶极吗?值得老天爷如此痛恨,非要把他赶尽杀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