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总算听到张友仁的抱怨告一段落,找到插话的机会:“卷帘大将不过是负责仪仗的侍卫罢了,好看不中用。陛下的法力斗不过西王母,难道还斗不过区区一个卷帘大将?”
“要是连个卷帘大将都斗不过,朕这个玉帝还真是白做了。”想起老婆的奸夫,张友仁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畏惧西王母,他早就把卷帘大将送上斩仙台了。
“那就行了。不能罚西王母,那就随便找个借口狠狠地罚卷帘大将,叫他每天过得生不如死。西王母本就理亏,不论陛下怎么罚卷帘大将,她都无法反对,只能听之任之。而且陛下只罚卷帘大将,却不罚西王母,就成了遮家丑,而不会被传为惧内。有卷帘大将这个先例在,对天庭众仙也是杀鸡儆猴,可以帮陛下立威。”
“好办法!”张友仁一下子活过来,“丞相,还是回到天上来做丞相吧,朕需要你……”
“这个……”霍去病面露难色,“陛下,小仙若是去天庭做丞相,大权在握,只怕以后天庭众仙怕的不是陛下,而是小仙。这不利于陛下立威。为了避嫌,小仙还是留在凡间给陛下做狗头军师吧。”
“丞相,难得你有如此才干,还不贪慕功名。”
白鲤贪慕的从来就不是除了花花以外的任何一切。“不过陛下,小仙现在不过是没有任何法力的凡人,西王母要是知道是小仙给陛下出的主意,害了她的情郎,她收拾小仙恐怕比陛下收拾卷帘大将还容易。小仙不过是瑶池里的一条观赏鱼,固然死不足惜,只是万一西王母盛怒之下,让小仙形神俱灭……”
“她敢!”
要是她敢,张友仁阻止得了她吗?霍去病对着张友仁苦笑。
“这个……”张友仁软了下来,“这个怎么办?”
“陛下能不能派几个法力高强的神将保护小仙?”
“这个……”张友仁犯难了,“天上诸将各司其职。恕我直言,丞相现在不过是一个凡人,要他们保护,恐怕……”
“不用神将们每天守着我。只要陛下给小仙一个可以差遣得动天上诸将的信物,让小仙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可以自保就行了。如果西王母不追究,小仙自然会将此信物奉还,大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
“陛下,万一小仙形神俱灭……”
“好!要是朕连你都保护不住,也妄为诸神之王了。”张友仁摸出一块玉佩给霍去病,“这是天上的兵符。此符在手,十万天兵天将任你调遣。不过丞相,这支部队是朕的私兵,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为妙。”
“小仙自有分寸。”
*****
先前刘彻去找霍去病,杨得意就在外面偷听,生怕刘彻一时情难自已,没想到他们也会闹出不快。这么大的事,必须赶紧通知丞相。杨得意找了个空,把偷听到的刘彻和霍去病的对话全都密密麻麻地写在一张素帛上,飞鸽传书给远在长安的丞相公孙弘。
难得有这么明白事理的丞相啊。看着鸽子飞远了,杨得意摸向怀中的一个金猪吊坠。杨得意属猪,这个吊坠是他四十五岁生日时公孙弘送给他的,憨态可掬的纯金小猪足有半个巴掌大,滚圆的肚子是实心的,沉得瘆人,是杨得意的心爱之物。杨得意虽然贪财,可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若是个贪得无厌的官刮地三尺后送给杨得意这么一份厚礼,他或许也就不当一回事地收下了,可是公孙弘生活极其简朴,睡觉盖布被,吃饭从不吃两个以上的荤菜,却舍得送这么厚的礼给杨得意,如此心意实在是难以辜负。尤其难得的是公孙弘极其知趣,知道所谓的丞相,不过是个站在朝堂上替皇帝说话的应声虫,只是怕自己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偶尔会揣摩错上意,便给杨得意送了如此厚礼,只求他平时帮忙多个心眼。这么简单的要求,杨得意可拒绝不了。
刘彻走了以后,杨得意送走给公孙弘的信,霍去病还泡在温泉里没出来。话说牙齿和舌头还打架呢,小祖宗现在是和皇上闹了点小小的不快,可说不定就像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回头两人就又腻在一起了。拜高踩低是常事,不过只有新来的小黄门小宫女才会急功近利到看到一丁点风头不对就立马转向,杨得意入宫三十多年了,可是深谙宫闱生存的潜规则,绝不敢因为这点小事就怠慢小祖宗。听说霍去病在温泉里泡到现在,杨得意怕他是体力不支昏倒了,比听到亲爹病了还急,连忙赶过去,就看见霍去病坐在水池边,像是在把玩手掌中的什么东西。
他在看什么?杨得意凑到霍去病身后,只看到他白皙修长的手掌上满是习武留下的茧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可他还像是托着什么东西一样的姿势。
在温泉里泡太久,糊涂了吧?杨得意喊了两声,没听到回答,越发肯定霍去病是在温泉里泡得昏头了,赶紧把他拖出来,让小黄门伺候他穿好衣服。霍去病一直是拿着什么东西的姿势,可是不论是杨得意还是其他人,都看不到他的手里有东西。
一直走出温泉,霍去病还没发现杨得意和围着他的其他侍从神色有异,只是把玩手中凡夫俗子看不到的天庭兵符:“舅舅,但愿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果可能,他绝不想调天兵天将来对付卫青。
作者有话要说: 虎符是古代皇帝调兵遣将用的兵符,用青铜或者黄金做成伏虎形状的令牌,劈为两半,其中一半交给将帅,另一半由皇帝保存,只有两个虎符同时使用,才可以调兵遣将。
☆、第三十四章 双子星
杨得意以为刘彻只是和霍去病闹闹小别扭,过一夜就没事了,想不到两人从此彻底陷入冷战,白天谁都不和谁说话,晚上一个想尽办法折磨对方,另一个只会咬着牙默默忍受。有一次杨得意去整理床榻,看到霍去病的手脚都被绑在床柱上,床单印满大块的血迹,手腕脚踝却没有挣扎留下的勒痕。
他也知道自己害得刘彻伤心了吧?帮霍去病处理伤口的时候,杨得意忍不住摇头叹息。皇帝其实是个很可悲的职业,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享尽荣华富贵,却连一个可以交心的人都没有。刘彻自从当上皇帝,就越来越不敢对身边的人动真感情。母亲是用来向天下人宣传孝道的表演道具,朝臣是治理国家的用品,嫔妃是用来拉拢朝中各派势力的纽带,儿女是平衡后宫势力的砝码,就连对韩嫣也是把他当做泄欲的工具多过爱人。后来霍去病来了,杨得意看到刘彻变得会开怀大笑,会暴跳如雷,会哭笑不得,会提心吊胆……越来越像个活人,而不是神像一样坐在皇位上供人膜拜的偶像。刘彻是把心交出来了,所以发现霍去病不过是和卫青一样只会为自己家族谋利的外戚,会愤怒到恨不得把他活活折磨死。向来伶牙俐齿的小祖宗也是自从第一次外出打仗回来以后就不太对,对刘彻说出那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之后却一句都不解释,由着刘彻把他往死里折腾,只是似乎一直抓着什么东西。但是无论杨得意怎么看,都看不出他当命根子一样抓在手里的是什么。
卫青的大军还要去巡视位于汉匈边境的朔方城,可能会比霍去病晚一个月左右才回来,可是两个月过去了,刘彻只等回来一封军报,说汉军在朔方草原遭遇匈奴大军,双方陷入僵持,暂时还无法撤军。
听完军报,刘彻注意到一旁的霍去病似乎下意识地去摸袖子里的什么东西,一把抓过他的手腕,却摸到袖子里面空空如也。
幸好,仙界的兵符是凡人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红莲投生的刘彻也不例外,不然霍去病还得担心怎么藏。
赶走了信使,刘彻还抓着霍去病的手腕不放,带着几分玩味打量他:“匈奴突然大举进犯?朕的仲卿也学会拥兵自重了。还有你这个小丞相里应外合……你们在谋划什么?”
霍去病不答话。
刘彻凑近霍去病,直到自己的鼻尖能蹭到他的脸颊,语气冰冷:“你别以为朕没截到你的信使,就不知道你偷偷地给你舅舅送了信。”
霍去病的信使是马面,走的是鬼道,刘彻当然截不住。淮南王在叛乱前送了个人到卫青身边,确实由不得刘彻不怀疑,可不论霍去病怎么想,都想不出卫青有任何与淮南王同流合污的动机。他也不想夹在卫家人和刘彻之间为难,尤其不想夹在爱人和善良的舅舅之间为难,无奈现在刘彻开始猜忌卫青,为了保住天真单纯的舅舅,霍去病只能给卫青通风报信,对他说明原委,要他尽快杀了张次公以避嫌,并要谨言慎行,尤其要避免动用刘彻给他的半块虎符——只要刘彻没有消除对卫青的戒心,卫青手里的半块虎符就随时可能变成他的催命符。
刘彻的心碎了,他想看到霍去病尝到和他一样的痛苦,可不论他对他说什么、做什么,霍去病平淡如水的面容都不会起任何波澜,让刘彻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刘彻赶走霍去病,叫过杨得意:“朕派去监视卫青的人有什么消息吗?”
“回皇上,探子说朔方草原确实有匈奴大军,卫大将军真的是因为军队被牵制住,才不能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