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原上升起巨大的明月,一个骑马的人影浮现在地平线上。月亮勾勒出清晰的剪影,只见马匹人立而起,像狼一样对着月亮嘶鸣,随即营地中所有的马都发疯一样纷纷挣脱缰绳,不管不顾地跟着那匹马一起狂奔而去。营地全都乱了套,不知该先救火还是先安抚马,忙乱中又被马匹踩伤无数。
藉若侯被杀,粮仓失火,马匹逃走,这是天神给的预兆吗?匈奴大祭司对着奔向圆月的马群跪拜,祈求神明给他进一步的指示,可是月亮只是安静地越升越高,任由大祭司的心随之越沉越低。
马都跑远了,被杀的藉若侯也活不过来了。好不容易等众人回过神来,开始救粮仓的火,地平线上又传来马的嘶鸣声和纷乱的马蹄声。
马群回来了?大祭司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地平线上,明亮的月光照得他一身银甲亮得刺眼。人影擒着长枪,月光从锋利的枪尖划过,直指匈奴营地:“杀!”
银色的人影第一个顺着山丘飞奔而下,后面跟着黑压压的马群,黑夜中看不清对方有多少人,只听到杀声震天,盔甲的反光偶尔在月光下一闪而过。来人如洪水般一泻千里,冲进营地见人就砍。骠姚营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抱着一腔热血想在战场上大展雄风,想不到自从出征以来,完全被晾在一边。被小瞧、被排挤……骠姚营的八百精骑早就心痒难耐,这下把憋了太久的怒火一下子全都发泄到眼前的匈奴身上,也不管眼前有多少敌人,只知道跟着霍去病往前冲。
匈奴被接连而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此时遇到汉军,根本没意识到霍去病身后的马群中只有几匹的背上骑着人,只隐约借着月光看到对方黑压压的一片,而且来势汹汹,到处都是马嘶声和震天的杀声。接二连三毫无喘息余地的意外已经让匈奴人变成不会反抗的羊,面对狼群一样的汉军,只会四处奔逃,很多人不是被骠姚营的汉军杀死,而是被横冲直撞的马匹撞死,甚至被慌不择路的自己人踩死。
耳边是马嘶声、汉军的杀声和族人临死前的哀嚎声。大祭司跪倒在地,看着汉军带头的银甲战士向自己奔来,一身盔甲反射出刺眼的月光,像是神明踏月而来。
白色的人从月亮中来,就像匈奴崇拜的狼神从月亮中降临。
“苍狼!”
头颅飞上天空的时候,大祭司明白了神给的预兆——匈奴的克星已经升起,大匈奴最可怕的噩梦就此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霍去病的粉丝一定会砍死我的。
红莲:会,一定会……
白鲤:想砍死你的还有姬发的粉丝、姜尚的粉丝、司马迁的粉丝、韩嫣的粉丝、卫子夫的粉丝……作者你等着被各色人等碎尸万段吧。
作者:你于心何忍?
白鲤:反正你全文已经写完了,砍死你也不会影响更新,我忍心得很。
红莲:^-^会让小傻鱼不忍心的只有我。
白鲤:唉,冤家……
☆、第二十八章 军功簿
出师不利。看到右将军苏建带着一身的鲜血伤痕跪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卫青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次漠南之战从一开始就是“磨难之战”。第一次出定襄,根本没有遇上主力部队,反而是李广和骠姚营开始闹矛盾,最后卫青只能下令回定襄整顿。一个月以后二出定襄,卫青让骠姚营离开大部队单独作战,接着大部队北行七百余里,才总算遇上大股匈奴军,双方发生激战,汉军歼敌万余人,将匈奴军击退。这一次小小的胜利让军中出现了一些说是霍去病给汉军带来了厄运的谣言,可是后来事实证明与霍去病是不是参战无关,这次漠南之战像是命中注定要成为卫青军旅生涯中的败笔——或者说是注定要成就霍去病一个人的辉煌。
右将军苏建和前将军赵信与匈奴打了一场遭遇战,汉军死伤惨重,赵信带着八百骑投降匈奴,临阵倒戈回过头来对付苏建,汉军先锋部队全军覆没,只有苏建一个人突围逃了回来。听苏建叙述惨烈的战斗经过,卫青的脑中想的却是霍去病的骠姚营已经离开十几天了,音讯全无,莫非……看着满脸是血的苏建,卫青突然觉得像是看到了骠姚营的八百精骑也和苏建的先锋部队一样全军覆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末将不才,遇匈奴重兵围困,苦战一日,赵信阵前叛变,致使全军覆没,只有末将一个人逃了回来。末将深知罪该万死,请大将军严惩。”苏建重重地叩首在地。
赵信虽是匈奴降将,却在汉军中多年,对汉军的部署了若指掌,这样的一个人投了敌,后果可想而知。听苏建说完,卫青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你们说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本事当前锋,就不要干。”李广本就不满于后将军一职,听卫青询问诸将的意思,答得颇没好气,“这下倒好,全军覆没,你还有脸回来。”
议郎周霸也同意:“自从大将军出征以来,从来没有处决过一员裨将。而今苏建弃军而逃,应该斩首,以展示大将军的威信。安军正,你认为呢?”
“我认为不可。”安军正却持不同看法,“兵法上说: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苏建以三千人马对抗数万匈奴骑兵,浴血奋战一昼夜,伤亡殆尽,苏建不敢与赵信一样怀有二心,所以逃回大本营。大将军如果斩杀苏建,那么以后凡是战败的将领,有谁敢返回汉军阵营呢?这岂不是鼓励败将投降匈奴人吗?”
卫青看了看已经行尸走肉一般听天由命的苏建,再扫视了一圈诸位将领,缓缓开口:“末将有幸成为皇上的股肱之臣,统领大军,从来不担心没有威信。我身为大将军,以我今日的地位和皇上的恩宠,固然有权利可以临阵斩将,但是我绝不敢滥用权力,擅自诛杀大将。况且赵信临阵叛变,我也有用人不当的责任。我会将一切如实上报,苏建战败所应收的惩罚,还是由皇上亲自裁决。”自从骠姚营离开大部队,卫青的心就没有放下来过。希望他的一念之仁能让上苍保佑外甥平安回来。
像是上天给卫青的报答,卫青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喊声:“骠姚校尉回来了!”
十几天了……霍去病的骠姚营一去就是十几天,音讯全无,害得卫青提心吊胆,生怕他和苏建一样,不小心遇上匈奴大军,弄得全军覆没。看到霍去病走进主帅帐,还是挂着标志性的平静面容,好像不过是稍微走开了一小会儿,根本不知道舅舅有多担心他,卫青再也压不住怒火:“你跑哪儿去了?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不是叫你别跑太远?万一遇上匈奴主力怎么办?……”
霍去病看到苏建跪倒在地的狼狈样,而且没看到赵信,多少猜到先锋部队的遭遇,任由卫青借斥责他来发泄心中的郁闷。
卫青一直以来的焦虑,张骞都看在眼里,见他对着刚回来的外甥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斥责,而霍去病像是能看出他心情不快,任由他骂,心中暗暗佩服这个年轻人的定力。等卫青稍稍平静下来,张骞连忙按着他坐下,对霍去病和颜悦色:“骠姚校尉,出去这么久,想来收获颇丰。找到新的水源了吗?”卫青只是一时气急罢了,对年轻人还是应该鼓励为主,要是打击了他的积极性就不好了。
“找到了,只是稍微远了点。”
“哦?”张骞拿来笔墨,打算在地图上再添一个可以做驻扎地的地方,“在哪儿?”
“抓到的俘虏说那个地方叫雀儿湖。”
“哦,雀……”张骞正拿着笔打算修改地图,突然意识到霍去病说的是漠南腹地的地名,猛地回过头来,“哪儿?”
“雀儿湖。”霍去病回头看了看跟进来的董蔚,“我没说错吧?”
董蔚点头。
“你们跑到雀儿湖去了,还抓了俘虏?”张骞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没遇上匈奴大军?”
“那边附近有个匈奴人营地,大单于的叔公、叔父、当户、相国都在那里。”说到这儿,霍去病又回头看了看董蔚,“好像没有别的什么有价值的俘虏了。”
“没遇上大军就好。”雀儿湖本就属于匈奴大军的大本营,附近的营地又有这几个大人物在,屯兵一定不会少,恐怕把霍去病的整个骠姚营全部塞进去,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万幸霍去病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还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卫青为外甥捏了一把冷汗。
“你的斥候倒是不错啊,”李广插了一句,“探查得那么清楚。听你的口气,想把他们都抓来?”
“没用斥候,我已经把他们都带回来了。”
伊稚斜单于的叔公籍若侯已经被杀,霍去病只带了个头回来,另外的匈奴相国、当户,还有单于的叔叔罗姑比都是活着带回来的俘虏。看到霍去病带回来的战利品,帐中老将们的眼珠子掉了一地,而霍去病还是挂着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好像不过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些人在匈奴中位高权重,对他们严加拷问,应该能问出不少有价值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