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知道你苦日子过惯。”
“不过你这年纪也奔三去，最好还是学学怎么玩手机，我看他们都在手机上找对象。”
“嗯嗯，谢谢姐，我会尽量学怎么用手机的。”
“找对象就算了，我...别耽误人家。”他说这话时脸上依旧是笑，手极小幅度地指指自己的腿。
见他这乖觉的样子，赵大妈从车后面又掏出几个鱼头递过去。
“在雇主家肯定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拿去补一补，问就说是送的，别让人家觉得你是偷雇主家的钱。”
见许归还要推脱，赵大妈马上扯开嗓子大声叫卖，视许归于无物。
许归只好说声谢谢就去其他摊位上买菜。
早市来的基本是周边的退休市民，不少大爷大妈都注意到许归和赵大妈的交谈，一时之间不少人都有意无意地打量起许归的腿，有些过于好奇的甚至小声询问起摊贩。
宋绮是其中之一，今早他迫不及待催促恋人带他来见“长辈”，可惜的是即使他再怎么催促，恋人也只是带着他在小广场打转，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他无聊至极，从小吃摊上买一份烤冷面，打探起刚刚发生的热闹。
“噢，那个小伙也挺可怜。”小贩手艺娴熟地堆放手中的各式材料。
“听说是家里因为生病把他赶出来，后面在我们这做点小生意，养活他自己跟弟弟，结果弟弟看不上他，自己拿着存折跑了！”
“所以说，你看，真是。”那小贩啧啧嘴。
“确实，那弟弟真不是人！”宋绮听见这颇具煽动性的故事顿时义愤填膺。
“幸好后面他被陈总聘去当家政，不然自己一个人天天早出晚归地做事，身体怎么撑得下去喔。”
“挺好的，”宋绮接过小贩递过来的烤冷面点点头“这是因祸得福。”
“你说呢？”他拉拉身旁的颜琅想询问他的看法，抬头注意到他脸色差劲，看上去表情波动不大，带着些微生硬。
“确实。”片刻后，颜琅缓缓从嘴边吐出两个字。
颜琅打量远处还在买菜的许归一眼，眼神微妙。
他缓缓从外套中拿出卡包，将一张卡递给宋绮，示意自己要打电话，走向广场的另外一侧。
宋绮本想询问他要去做什么，但无意中与面前的小贩对视，只见小贩的视线慢慢游离到那张黑色的卡上，两人面面相觑许久。
最后小贩指指旁边的付款码，宋绮轻咳嗽一声将用手机扫好。
他随意拎着刚刚买的几样吃食坐到小阳棚下等待，看看发现一个熟人朝这边过来，是刚刚话题的中心，他打量着许归的腿，发现对方行走自如，不像残疾的模样，不由对刚刚小贩的话产生些怀疑。
许归提着买好的东西找个桌子坐下，他放松地坐在木椅上，感受着充盈的能量缓缓的随着空气渗透进体内，连清风都穿透正午燥热的空气柔和抚摸他的脸颊。
【真不错！能量虽然没有其他世界多，但很纯净】系统开口。
许归没有反驳，只是怡然自得的享受这润物无声的滋补，下垂眼半敛，些微透出瞳孔，碎光通过棚顶的细小缺口落到他肩膀。
他的脸在这斑斓的加持下像薄情的神，正平等的怜悯众生。
无意中窥视到这一幕的宋绮心中闪过一个词，惊艳。
不知道他在等谁...宋绮将自己和那人悄悄对比，两人有着相似的眉眼五官，但那人的眉眼不如自己精致，他这样想着，多看几眼却感觉还是输了。
自己的脸固然比他看起来更亮眼，唯独那种沉淀下来的气质却没有，那人连眼角眉梢带的淡淡皱纹都像蕴含人生经历。
他想变成这样的人，这样的话，恋人就不会再说自己还小吧。
经过几次纠结，他终于趁着给小学生让座位的机会，走近许归旁边主动打招呼。
许归友好的回应，同时安抚好因为小世界突然出现一个外貌相似者，要去质问世界意识的系统。
“刚刚在旁边，听见他们在议论，”宋绮露出一个笑，以一种不算冒犯的好奇展开话题“说你之前在这边卖小吃。”
“啊。”许归好像是对他的话感到意外，随即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卖一些棉花糖和小玩具，以前还算景气。”
他的口吻是怀念的，宋绮感觉如果是被弟弟抛弃，绝对不会是这样的语气。
“现在呢？我看这边生意还行。”
“是挺好的。”
许归向四周看去，即使阳光正盛，行人依旧穿行在各小道，将手上挂满装着东西的纸袋。
“这里的生活很美好，所以我想多待些时间。”他这话竟像老人一般带着对世界的眷恋，连看向远处的眼神都温柔。
“所以我要好好保护身体，弟弟走之后我也没有需要照顾的人，就换了份轻松的工作。”
“挺好的。”宋绮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转移话题“我是和男朋友一起回老家的，本来说好见长辈，但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不愿意。”
“他自己说是十多年没回来，跟长辈疏远，但我感觉是不是我俩进程太快了。”
“可能是近乡情怯吧，十几年没见现在总有些别扭的。”许归拆开一包口香糖，顺便递给他一颗“他住城区吗？我可能认识他，可以给你参谋参谋。”
“他姓颜单名琅。”宋绮说完这句，不知为何对面坐着的许归抬眼朝他露出一个惊喜的笑。
“我确实知道他，如果他不愿意带你见长辈，可以先到我雇主家坐坐，他们从小是不错的朋友。”
“这样吗？”宋绮有些惊喜，随即担心自己打乱颜琅的安排“还是不用了，我估计他有...”
许归挥手示意他不用担心，温和开口：“明天有空的话就过来吧，中心玫瑰园六号。”
在许归的主动下，两人交换电话号码，随后又小坐闲聊一会远处逐渐走来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颜琅和陈玉泽。
只是不知为何，陈玉泽下巴带着乌紫，肩膀两侧都有一道一道道撞击伤，连手指节处都充血红肿。
颜琅则双手撑在胸口，十分克制地抽气，他的衣着倒是齐整，并不显得狼狈。
像遭遇一场抢劫，陈玉泽激烈反抗，被暴打。颜琅顺从，从包里拿出黑卡支付，逃过一劫。
宋绮立刻站起询问看起来伤势严重的陈玉泽。
“你这伤口没事吧。”
陈玉泽摇摇头，视线穿过他看向身前。
许归那几乎从不动摇的平稳脸色果然微变，眉头紧皱，以一种很快的速度走向两人。
径直掠过他，用一种极温柔、极关切的口吻说：“小琅，你感觉还好吗。”
许归的手经过这些年的修养已经变得柔软许多，但生活留下的痕迹依旧存在，他轻握颜琅死死卡住的双手示意他放开，颜琅起先变得更加僵硬，随即松下力道。
许归用手缓缓按压他的上腹，用眼神问他疼不疼。
颜琅感到一种别扭，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能读懂他的眼神，小声地说：“还好。”
然后许归用力地按压，疼到他的额头都冒出冷汗，情不自禁喊疼。
“疼吧。”许归语带埋汰“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爱逞强的性格，我才放心。”
许归回头撇陈玉泽一眼，对方此时已经恢复好心情，朝他指指下巴处的瘢痕。
“玉泽你跟我回去，小琅你自己去医院。”许归退回阳棚下拎起一大堆食材，向着还在呆坐的宋绮招手告别。
颜琅看向转身离去的许归一言不发，宋绮看出恋人的神色有异，为缓和气氛主动拉住他的手，两人向医院走去。
陈玉泽向医院那边请下临时假，才跟上许归的脚步。
鲜美鱼头汤（12）
“斯。”陈玉泽感受到酒精接触的一瞬间压抑不住轻呼出声。
“很痛吗？”许归手下放轻力度，眼神顺着他的脸颊一直滑到被袖口遮盖的锁骨，确认除开暴露在外的伤口其他地方没有受伤。
“还好。”陈玉泽将半脱的衣服穿好，背对许归弯腰拿起外套，这个动作将他流畅的躯体线条展露无遗，手在衣服里摸索几下找出眼镜，他缓缓带上。
眼前的景象从模糊恢复清晰。
许归将瓶瓶罐罐收回医疗箱，瓶子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陈玉泽把视线移过去发现医疗箱里的药物都换新了，虽然还是重复的作用，但显然不是他买的那些。
“这些...怎么换了？”
许归回他一个自己想想的眼神。
“你自己还记得上一次买药是什么时候吗？”
“啊...五年前？”
“对对，五年前。”许归被他单纯的回答弄得有些好笑，将收拾好的医疗箱合上准备放回杂物间。
“大概是一年半前，你发烧我想给你泡药，发现都过期三年，而且还有几包拆开一半的。”
“你不会真的泡过已经变质的药吧。”
“怎么可能。”陈玉泽推推架在眼睛上的镜框颇为心虚，但还是装出理直气壮的样子回答。
“好，没可能。”许归不想搭理他蓄意演出来的幼稚，回到厨房系起围裙，将买回的菜一一放进冰箱，又拿出一条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