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十点走吗?”
“刚刚前台...”陈玉泽才开口就被颜琅挥手制止,他主动上前把许归扶起来,帮他拍拍身后的灰尘。
“小琅,这是?”许归整理好身上,向颜琅询问。
“颜哥哥好,我是陈玉泽。”陈玉泽不等颜琅介绍,主动开口。但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另外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许归没想到颜琅竟然没有向陈玉泽解释过自己家里的情况,颜琅则是忐忑地看向许归,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嗯,我是他哥哥,你好。”
考虑到颜琅的自尊心,以及这种特殊的情况,徐归还是决定将解释权交还给他,模糊的应下这句话给场面解围。
短暂但尴尬的氛围被掩盖,陈玉泽捕捉到这个瞬间但什么都没说。
“你家离这里远吗?”许归推动自行车。
“不远。”陈玉泽轻轻说。
“那我先送你回去。”
他口气肯定且没有商量的余地,就这么带着陈玉泽向某个方向骑去,半大的孩子不算重,但也不轻。路面有一些颠簸,陈玉泽不由的抱住许归的腰,他双手环抱甚至可以交握住,不由在心里感叹起颜哥哥腰的纤细。
独留下颜琅一人站在网吧门口,有些焦躁的来回徘徊。
许归说话的口气、毫不犹豫送其他人回去的选择,让他心头有种莫名其妙的在意,但又因为他下意识地否认两人是某种可以被在意的关系,便打了一个死结。
想到如果前台没有自作主张过来宣传,许归会呆在外面直到十点,他的手下意识握紧,开始思考一些他拒绝思考的可能性。
“他不会是真把自己当我哥吧。”他下意识地默念起这种自己都觉得恐怖的可能。
“不对,就算是亲哥也不至于这样。”
“还有,对我的态度时好时坏...”某人还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温柔,让某个小孩的大脑陷入困境。
“什么时好时坏?”正巧许归的单车停在他身边,听见这模糊的话语,下意识询问。
“没什么!”颜琅猛地回头,然后不等许归将单车完全停好就翻身坐上后座,拍拍他的座椅催促
“我们快点回家吧。”
“好,你坐稳。”许归选择不再多问,毕竟这只是一个度假世界,主要的目的是让自己放松。
【可怜的娃...】系统又无声冒出。
“什么?”许归有点疑惑的询问,但系统并没有回应,就像他平常不回应系统那样。
颜琅抓紧车后座,感受着随着车速吹过的晚风意识逐渐放松,忍不住问出一个问题。
“哥,你是真把我当家人对吗?”这话语有些矛盾。
却是他第一次不加任何掩饰的直白询问。
“傻瓜。”许归的回应却不是那么的正面,他只是笑笑,随着声音在左右颜琅的心情起伏。
“不要问这种傻乎乎的...”他正准备再说一句,前面经过一个弯道马上要颠簸,于是转而说道:“你抱紧我的腰。”
“好。”颜琅下意识的听从他的话,没再抓着车座,而是紧紧搂住许归的腰。
好不容易穿过那片颠簸的区域,空气已经变得不适合再交流,沉默是月色下的两人。
颜琅有些为自己刚刚的莽撞感到后悔。
在带着丝丝凉意的晚风中,他忍不住将连头靠上紧紧环抱着的许归背部,怅然若失的回想刚才的场景,片刻后像寻到安心休憩点的小兽那样,轻轻的、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在心里问。
鲜美鱼头汤(5)
“喂?请问是许归的弟弟吗?”
电话对面传来一个声音甜美的女声,随着她的声音传来的还有一些吵杂的背景音,像是商场或者什么地方。
“我是。”
刚刚走出校门口准备去和哥哥会合的颜琅停下脚步,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陈玉泽也跟着停下,因为无意打听电话内容,双手收拢靠在墙旁边。
自从那天两个人一起玩游戏后,他们算是成为好朋友,整天都一起回家,在小广场分开,其他的几个人则是早上等颜琅,放学约游戏,一般不会同行,毕竟不近。
“我是辉辉手机店的店员,之前我看你哥人...挺好的,所以想跟他认识一下。”电话对面似乎是在斟酌,话语断断续续地“能麻烦你报下他的号码吗?”
“什么意思?电信诈骗?”颜琅心情复杂,装作不懂飞速地挂掉电话。
“没出什么事情吧?”陈玉泽见他收起手机表情不太好,主动询问。
“骚扰电话。”颜琅挥挥手示意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他下拉的嘴角,却显示他的心情已经受到影响。
“这不是好事儿吗?你哥没对象吧。”陈玉泽随口答道。
“没有吧,行了,反正我不关心这些。”颜琅别扭的抗拒陈玉泽的那句不算疑问的话。
插曲过去,两人很快在小广场分别,颜琅挤进人堆,开始帮许归收钱。
“你家小琅真乖,每天放学都来帮忙。”赵大妈有些感叹地看向两个孩子。
“可不是,这得有三四个月吧,”许归旁边的小摊贩也凑热闹“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放暑假呀?”
“再过四五天就放暑假。”这句话却不是颜琅回答的,周边围绕的一群孩子自发且热心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得到答案,小贩点点头,开始专心捣鼓手上的生意。
“哥,”颜琅一边帮许归装着棉花糖的塑料袋子,一边低声跟他说话“暑假我能来帮你做生意吗?”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许归反问。
“只是觉得你很辛苦。”
将这句话说出来,颜琅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伤到眼前这个人的自尊心,毕竟他在自己面前总是表现出可靠的模样。
棉花车前还环绕着许多等待的人,其中不乏家长,他们听见这句话几乎瞬间被戳到,有几个甚至开始隐隐用“你看看人家”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孩子。
“哥哥是很辛苦。”
许归手上依旧熟练地操作竹竿,将一缕缕糖丝卷成棉花糖,他的手上有许多细小的、因为粗糙竹竿而刮蹭出的痕迹,但已经结痂不显得很痛,谁看了都只会觉得这些细小的伤口不值一提。
“但即使没有你,我也要这样生活,所以没必要因为这份辛苦而感到自责。”用平淡语气说完这句话后,许归轻轻地拍拍颜琅的肩膀。
“你拥有自己快乐的童年就好,我可以一个人做好这些事。”
他这一番话让周边的人都沉默,颜琅作为这番话说出的对象也只能缓缓低下头,手上重复着给棉花糖包装的动作。
许归说的是对的。
在成为自己名义上的哥哥,和他生活在一起之前,许归就已经是一个独自在外打拼的人,比起之前的生活,唯一的差别也就是多了自己。
他不该有这种担心对方羞耻的心理。
这一刻他意识到,与自己生活在一起几月的这个人,是一个拥有完全健全心理,可以独立生活的成年男性。
颜琅终于知道许归对他的情感是如何。但剖开那一层柔软的外壳后,他并没有如愿以偿地看到美好或者邪恶,只是直面了一个他从未预料到的简单的真相,一个从一开始就摆在台面上的真相。
许归对他的照顾完全是出于感恩和责任心,他不需要自己,不需要家人,即使孤独也能活得很好。
他对自己很好,但他们不是家人,只是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人,而他出于成年人的身份照顾自己这个小孩子。
原本以为自己很好地走出父母离开局面的颜琅,感到双眼在发痒,但手上的动作不能停,于是他没有擦拭,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很不明显的掉在小广场瓷砖排列的地面上。
旁边的赵大妈第一个发现他在耸肩哭泣,正好收拾完一个客人的东西,她连忙脱掉围裙,将颜琅拉到自己这边,低声关心道:“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就哭了?”
颜琅被她搂在怀里,鱼腥味瞬间让他反胃无比,尚且年幼的他不懂这份关怀是多么的珍贵,他狠狠的推开身旁这个关心他的女性,一直以来被他积压在心里的种种情绪爆发出来,只感觉一切都讨厌至极,即使是关心都廉价得要命,并不是出自真心。
被他推开的赵大妈一个踉跄,幸好被许归在身后扶住,她有些疑惑地看向许归。
“这孩子非要闹着帮我照顾摊子。”许归有些无奈地开口,像是因为孩子任性而无奈的家长。
“他还是个小孩,确实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赵大妈对颜琅有几分成绩滤镜“你回家之后好好说说他,他不是出于坏心思,就是想得太简单。”
“好我知道,谢谢您。”
就这么一路小跑的,颜琅不知何时跑回到家中,只是已经跟他曾经熟悉的模样大不相同,到处都是他和许归两人生活的痕迹,与父母在世时种种不同的细节都在此刻浮现到他的心头,沮丧与无力灌满他的心间。
“其实我根本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他躲在自己的房间,挥笔写下一行行文字,最后终于定下了目标,那就是尽可能地赚钱,偿还这些日子以来许归对他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