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述对于席上的谈资从来都是莞尔一笑,不会放在心上,可等见面他才知晓,能和陆上将匹配的人的确有几分不俗。
他微微颔首,绅士地回礼,接着提了一些问题。
沈蕴嗓音柔和,犹如冰雪消散:“是意外,据我所知上将一直依靠抑制剂度过易感期。”
靠在角落的严直捂着肋骨缓了半晌,接过话:“是的,先生有很强的自控能力,到目前为止没有产生任何不良反应,唯独今天难以自持,看样子是在注射抑制剂之前就已经失控。”
裴述神情若有所思,依管家所说陆上将本来准备注射抑制剂,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选择放弃,或者说被迫放弃,他缓缓说道:“我冒昧问一下,陆上将闻过沈先生的信息素吗?”
“我并未成年,感知不到自己的信息素。”沈蕴抬起眉眼,灯火的暖晕印衬在他身上,蒙了一层光华。
但他确实从严直那回到房间后直接上床休息,忘了喷阻隔喷雾这回事。
依稀记得混乱中陆泽提到过什么好香,或许那是他的信息素味道。
沈蕴问道:“这与我的信息素有关系吗?”
“只能说也许,不敢百分百确定,只有检查之后才知道。”裴述客观陈述,他内心稍稍作吃惊,陆上将的联姻对象竟然还没成年。
“嗯。”沈蕴温声开口:“陆上将在房间,有劳裴医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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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蕴:诡计多端
陆泽:呵
第22章 照顾
意外现场凌乱不堪,窗前展放的木桌旁边放了一把黑椅。
陆泽坐在黑椅上,汗水滑过锁骨,流进被绳子捆住的胸膛,一干人把他围在中央,明明矮一截,却有种睥睨倨傲的姿态。
陆泽的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非常不好受,加上这次他一共经历了七次易感期,其中有四次是在军队里发作,一次在野外执行任务时发作,还有一次在指挥台发作。
不管是哪一次都没有像这次那么煎熬难捱。头无比疼痛,视线模糊,莫名想要干呕,症状如同得了脑震荡。
他喘口气,隐约闻到刚才消失不见,让人平静安宁的玫瑰花香,不舒服的感觉开始缓解。
从一进门,陆上将终于有了点动静,撩起眼目光落在沈蕴那里,其余人都视而不见。
裴述心中了然,只有沈蕴才能吸引他。
缓和期中后期的alpha威胁不大,等众人离开,房间倏而开阔起来。
沈蕴忽略那抹炙热,不动声色瞧着裴述带上白手套,拿着抽血的工具蹲在陆泽身前。
“陆上将,我即将为您抽血,请您配合。”裴述语气平稳,表情十分专业。
陆泽不感兴趣地瞥了裴述一眼,慢悠悠将双手背在身后,对他的话置之不理,仿若这个人是空气。
病人不配合这种情况裴述不是第一次遇见,他有很多手段,但是在他第二遍开口之后,就转身对沈蕴说道:“沈先生,您看这?”
沈蕴和陆泽对峙几秒,气氛微窒。
最后他败下阵走向对方,在外叱咤风云的人只听自己的意见,这种落差不由让他生出复杂的情绪,究竟他存在有什么样的吸引力。
绕开地上的碎片,他间隔一米的距离盯着那张英气的脸,缓缓说道:“你生病了,需要配合医生检查。”
虽然本人无意,但他的声音婉转柔和,莫名带了几分哄人的韵味。
再怎么处于不占优势的地位alpha仍然气势不减。
陆泽薄唇轻启,看着沈蕴下意识开口:“近点。”
秉持着不跟病人计较的心理,沈蕴又走近了些,他来到陆泽身侧。
陆泽暗沉的心情莫名明朗一些,不再去计较刚才omega对付他的举动。
伸出手配合检查。
抽血过程还算顺利,裴述将两小支玻璃管收好,又拿出一系列仪器。
经过一番操作,半个多小时后,他取下手套沉默半晌,皱起眉严肃地看向沈蕴:“沈先生,您之前说陆上将依靠抑制剂注射易感期,持续了多久?”
事情好像并不简单,沈蕴抿了抿嘴角说道:“六年。”
兰溪的特殊职业有特殊照顾,军界里的人无论是alpha还是beta又或者是Omega,每年会做一次家庭调查,如果迟迟没有伴侣,经上级核对后就会有专门负责匹配的部门为他们随机匹配伴侣,直至双方都满意为止,一般来说匹配成功率极高。
像陆泽这样的地位,除了家族里的长辈,谁敢管他?
就算他一直没有伴侣,别人也不会多置喙一句,毕竟愿意为上将解决生理需求的人不在少数。
可谁能想到,上将竟然成年之后耐性如此之久,连续六年的时间与抑制剂为伴,常人想都不敢想。
裴述怔愣了几秒,回过神继续开口:“我有九分确定,上将患上了罕见的信息素暴躁综合征,因为常年注射抑制剂,压制了对Omega信息素的渴望,打破了Omega和alpha结合的物竞天择这一平衡,腺体功能出现异常紊乱。”
换句话说就是,抑制剂注射太多,身体承受不住。
不过这并不是绝对的,还有可能是在前者的基础上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比如劳累过度,又比如信息素干扰。
上将之前远赴过度带,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摆平所有事,劳累是肯定的。
大抵沈蕴面色十分困惑,裴述解释道:“我曾经接手过这样的病人,此次易感期是导火线,陆上将陷入标记Omega的本能无法自控,意味着他压制不住渴望,他应该情绪非常暴躁,将你锁定成标记目标。”
沈蕴扫一眼陆泽,有些迟疑,易感期是导火线,那点燃这根导火线的就是信息素压制,追溯源头这件事和他有一部分关系。
他垂下眼眸:“信息素暴躁和易感期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易感期的alpha注射抑制剂之后,缓和期只是会比较虚弱,挺过这段时期会恢复如初,但如果是信息素暴躁,缓和期就不会那么轻松了,头痛欲裂、耳鸣恶心、心悸,这些都是常见症状,他会备受煎熬,如果不及时治疗,他的腺体会衰退。”
“不过幸好。”裴述脸上露出几丝笑意。
“幸好?”沈蕴不明所以,为什么说幸好。
裴述原以为是沈蕴的信息素引起陆上将发狂,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他徐徐道来:“信息素暴躁主要还是因为缺乏Omega的信息素维持身体平衡,陆上将似乎特别依赖您,我进门观察的时候,他脸色不正常,嘴唇失去血色,像是在隐忍,您一靠近之后就变好了,我想是您的信息素能够安抚他,所以他想靠近您,这很幸运,毕竟能找到合适的信息素很难。”
沈蕴闻言默不作声,裴述的话信息量不少,找到合适的信息素很难,碰巧他的信息素对陆泽有效。
于是,他提出重点:“怎么才能治好?”
恰好联姻对象的信息素能够缓解病症,裴述都不得不承认这简直是天赐良缘:“用信息素安抚陆上将是最直接的方式,但要想根除还需要提取您腺体的血清,改变抑制剂的成分,给陆上将注射。”
沈蕴双手交叠垂放,他思衬一会儿开口:“这件事等上将清醒之后再说,今晚我会陪他一起度过。”
这其中牵扯到很多,擅作主张不合适。
也确实不是沈蕴一个人能决定的了的,裴述点头赞同:“请不要离陆上将太远,信息素阻断后他会陷入惊恐。”
“嗯。”指尖轻轻滑过手背,沈蕴漫不经心对裴述说道:“我知道了。”
等严直送走裴述,侍者来清理沈蕴的房间,两个alpha合力扶着陆泽上了三楼。
门被合上,沈蕴环顾四周,这是他第一次进入陆泽的房间,色调看起来比较冷清,缺乏人气。
陆泽躺在床上闭目休息,蹙起额头,汗津津的。
他进了盥洗室,拧干热水浸湿的毛巾,再出来的时候看见陆泽小幅度颤抖,嘴唇白得几乎透明,
心底一跳,裴述说的惊恐两个字出现在脑海。
沈蕴未成年,不知道怎样控制信息素的释放,因此只能照裴述说得那样离陆泽近一点。
没想到也就一会儿的时间,情形会表现得这么严重。
好在方法真的有用,过了几分钟对方稍微好转。
他坐在床边用毛巾替陆泽沾汗水,呼吸声很轻,表情认真,从侧面看过去,素净的衣袍勾勒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擦干汗水,手腕被握住,他不着痕迹撇开,眼里闪过不明的光,嗓音轻缓:“怎么了?还不舒服?”
陆泽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水。”
无奈地叹口气,抬头往周围看了看,案桌放置了玻璃杯,旁边做工精巧的瓶里装满了水。
他扶着陆泽的肩膀,将杯子递过去,可能喝得有些急,陆泽忽然咳嗽,退开之际不小心撞上玻璃杯,剩余的水洒在衣服和被褥上面,湿了几大块。
沈蕴拿着空杯和某人大眼瞪小眼。
从某种意义来讲,一个伤患还是不要去照顾另一个伤患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