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父亲说让他去给梁珏敬杯酒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去了。
檀朔辛当然不傻,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梁珏长到十六岁,在普通皇子之中,这个年纪还没有娶王妃就只剩下了他一个。无论当今圣上还是先皇到了这个年纪都早已成亲。
这当然不正常。
而就檀朔辛私下了解,这个二皇子梁珏不光一直在娶妃的事情上不松口,甚至在他宫中连个陪床的丫头也没有。
而那时他自己的亲生儿子——谭沂已经出落成一个白净清秀的少年。于是老奸巨猾的檀朔辛竟打起了自己儿子的主意,决定让谭沂当诱饵,接近那个他看好的,未来很有可能执掌东宫的二皇子梁珏。
只要这事成了,日后檀家的荣华富贵必是水到渠成。
于是那年的中秋宴上,初尝丧母之痛的孤僻少年梁珏遇上了那个主动接近他,愿意同他聊天,听他说话的谭沂。
深夜午时,回忆完这段往事之后的梁珏彻夜难眠,他很久都没有心情像现在这样烦乱过了,心口仿佛揣着一团纠结在一起的麻线,怎么理也理不出头绪来。
于是他披了衣裳,想出去走走。
但他刚一推门,就看见门边居然坐着一个人——
闻清澄还是穿着白天的那件单衣,就像今天在马车边坐着那样,双手抱在膝上,微垂着头,呼吸平稳又安静,整个身子缩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这里睡着多久了。
第51章 陷落07
“醒醒。”梁珏蹲下身去拍了拍他, 在黑暗里带着些许颗粒感的声音压得很低,隔着暗夜薄薄的凉意,很快就被吞没在了寂静的夜里,像是海浪轻打了一下礁石, 又无声退去。
大概是白天赶路累了, 即使用这么不舒服的姿势睡着, 闻清澄都没有醒,只轻哼了几声,脑袋就偏到了另一个方向, 然后没了动静。
而那个角度不偏不倚, 刚好将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了旁边的梁珏身上。
他们虽然在很多次享受鱼水之欢时都曾无限靠近和亲昵,但其实隔着身份和地位的尊卑, 他们对彼此来说其实都更像是陌生的熟客。
闻清澄对梁珏表现出的多是听命和服从, 而梁珏对闻清澄则是指使和命令。
两人极少像现在这样,如此没有嫌隙与隔阂地贴在一起,连呼吸都相互纠缠。
梁珏感到闻清澄压过来的重量,有一瞬的僵硬,但看到他睡着时的样子,又下意识勾了勾唇——瘦瘦小小的身子睡着的时候更像只猫咪, 毫无防备地把整个人都靠着他, 就好像对他无条件地信赖。
在那个瞬间,梁珏心里很奇怪地产生了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
他没再尝试去叫醒闻清澄, 而是侧着身子,小心地坐了下去, 背靠着身后的房门, 向来嫌这脏嫌那不干净的太子殿下就那么坐在了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过的客栈地上。
而这么做的唯一原因, 是因为他的小伴读睡在这里。
可两个人并排坐着, 以这个姿势靠在一起实在不大舒服。梁珏犹豫了下,把手伸过去,将闻清澄搂进了怀里。
他动作不大,但周围没有点灯,他看不清,手指还是碰到了闻清澄脖子。
大概是感到了突如其来的凉意,闻清澄醒了,他直起身,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睛,像在醒神儿,那样子仿佛深夜出来觅食的猫咪,眸子里融进了冰凌,明亮而纯净,却在看清身边人是梁珏后又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柔情。
“殿下怎么出来了?”他说话的时候完全用的是气音,仿佛一股暖流,混杂着他身上那股甜淡的梨木香,在四周流动起来,带着足以抚慰任何心灵的温柔能力,“睡不着吗?”
那个样子实在太温顺又太善解人意,梁珏忍不住对着那张小猫一样的脸无声地笑了下,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头枕在后面的门上:“孤在想以前的事情。”
他很少表达自己,平时总是坚硬得像块石头,让别人很难看透他的内心,他习惯冷着脸,惜字如金,甚至对楚齐和梁琛也很难聊到自己真实的感受。
但不知为何,这会他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他眼前这个人与其他不同。
——他眼里那么干净,干净到只容得下梁珏一个人。
任何人见了闻清澄,都不会否认他对梁珏的忠诚,无论这份忠诚代表的是怎样的情感,他都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上一次像这样,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梁珏开口的时候,好像声音又变得沙哑了一些。
“是同谭公子吗?”闻清澄提起这个人的时候语气极为自然,就好像白天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梁珏回头看了闻清澄一眼,才慢慢点了下头,算是默认:“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提起谭公子,殿下怎么好像不太开心?”闻清澄依旧用着只有两人听得见的气音说。
黑暗里,看不清梁珏的表情,却只听他呼吸加重,半天都没说话。
闻清澄就是想提谭沂来刺激梁珏,他知道现在这个名字在梁珏这里等同于禁忌,却故意要说,像是有意去揭梁珏心里的伤疤。
他想起以前两人在自己寝殿谈天说地的时候。刚开始一切都很好,也很融洽。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谭沂总会有意无意地在他批阅奏折或者忙于政务的时候过来,还会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终于有一次严肃他非常不悦地说:“说完了吗?可以走了吗?”
他那时年纪小,只是觉得有人打扰很烦,觉得谭沂不懂事,干预了自己的事情。
因为他向来都觉得自己的事情与别人无关,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谭沂,他都不愿意把自己那部分与他人分享。
因为他十几岁就可以很独立,可以自己解决和完成所有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的干预。
但他那时还没有意识到谭沂这样做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殿下那时是喜欢谭公子的,对不对?”闻清澄打破了沉默。
窗外的雨似乎已经停了,凉风不断地从身下的门缝里透过来,像小冰渣刺着皮肤。闻清澄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然后梁珏感觉身边的人朝自己又靠拢了些,随即他身上的热乎气就传了过来。
两个人挨的近了,好像都更暖了一点。
但方才闻清澄的问题却让梁珏心里有了些压抑不住的烦乱。
因为他从来没想过是不是真的喜欢过谭沂。
那个时候因为谭沂后来经常会来王府找他,两个人自然就开始变得熟络。有一次谭沂带了一坛酒过来,两人边喝边聊,时辰就晚了。
“太子哥哥,这会外面都宵禁了。”他小心地试探道,“我能不能明日再回去?”
于是那天晚上梁珏命人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谭沂就在梁珏王府上过了夜。
可莫名地,谭沂在梁珏宫里过夜的事情居然不胫而走了。
宫里人虽没有大肆张扬,随便去嚼一个皇子的舌根子,但还是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几日整个皇宫里的人就无人不晓了。
其实一个当朝官员之子在皇子的王府里过夜这种事也没什么,甚至根本不值得被传得沸沸扬扬。就像楚齐打从穿开裆裤起就跟梁珏混在一起,也从没见着有人将这俩传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偏偏这一回,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先开始传的,还描述得有模有样,说是光禄寺卿檀朔辛之子谭沂有断袖之癖,勾引当朝二皇子梁珏。两人经常在东宫私会甚至过夜,大行苟且之事。
大概是这件事传得太过真切又充满桃色,每个细节都让人觉得一边惊疑又一边忍不住窥探。——就好像不小心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原来那个极受皇帝器重又成熟稳重的二皇子梁珏私下竟有龙阳之好,还与朝臣之子相互勾结,怕是在为今后夺权做准备。
那时候皇上正要公布东宫人选,但一时间关于太子的各种传言甚嚣尘上,后来众人见太子也不出来否认,就开始传其大概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是怕事情败露,才会霸着檀家小公子,还不愿将真相说出来。此等气魄委实没有担当,难堪太子重任。
其实事实是,梁珏从一开始就想将事情真相奏明皇上,然后让皇上去做定夺。
毕竟他和谭沂之间清清白白,顶多是一个皇子一个京官之子走得近了些,没有足够避嫌而已,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可被他人指摘之处。
但谭沂跪下来,哭着跟梁珏求情,说绝对不能告诉皇上,理由是这件事如果一旦梁珏去澄清,在别人眼里其实就是越抹越黑,等同坐实了自己勾引皇子一事,那他以后出去就再也说不清了,到哪都会抬不起头来。
就在谭沂和梁珏的事理不出头绪,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檀朔辛却碰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岱州巡抚因年岁已高,向皇上提交了辞呈,决定告老还乡。于是皇后私下密会檀朔辛,询问他是否有意接替岱州巡抚一职。
要知道岱州地处西南,土地富饶,资产丰富,当地巡抚不光是正二品,而且是个名副其实的肥缺儿。
能让檀朔辛连升三级当然求之不得,连声答应,而皇后给檀朔辛的条件也很简单——岱州以前是二皇子梁珏的地盘,但梁缚想要收入自己囊中,需要朝中有个有分量的人站出来替梁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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