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完美无瑕,反而令梁琛心里犯嘀咕。
而如今要真是派闻清澄跟着梁珏去了麟州,那就是将他扯进了东宫的事情里去,而以后这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恐怕就都瞒不了他了。
若是小伴读一心为了太子也罢,可若是……他真有异心呢?
何况他听人说,小伴读竟是被梁缚,而不是太子救走的,难道这还不够可疑吗?
“二哥,我是想……他会不会,是大哥那边派到咱们东宫的奸细?毕竟他最初可就是皇后送进来的。”
“那又怎样?”太子不动声色,因为疲倦而闭上了双眼,沉声道,“若他真有异心,何必要蛰伏这么久,早就该显露出来了。”
“而且,一个小伴读而已,还能翻得了天不成?还有,孤只是带他去麟州,又不是让他入朝为官,怕什么?”
这下梁琛不说话了。
其实为了摸查闻清澄底细,梁琛还还私下偷偷派人去查过,发现他老家那个村子穷得叮当响,别说让他读书习字了,就是吃饱肚子都是种奢望。
更别说家里还有个酒鬼爹,据派去的人说他家那个房子连茅草屋都算不上,冬不防风雪夏不遮艳阳。
而且那个酒鬼爹打儿子是出了名的,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以前常常见到他打的孩子嗷嗷哭,孩子破衣烂衫哭着跑出好几里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总没个好的时候。
见有人去打听,那个酒鬼爹居然第一反应不是问明来人用意,却是立马跪下讨酒钱。
“行行好,几文钱就行!”
梁琛觉得这小伴读真是运气好上了天,若不是他那副和谭沂有几分想象的皮囊,怎么还能进得了宫,好吃好喝地过到现在?
正在兄弟俩争执不下的时候,楚齐也过来探望了。
“可是八殿下。”楚齐听梁琛说完,挠了挠头有意缓解气氛道,“闻公子他一直都在东宫伺候殿下,作为伴读勤勤恳恳,什么脏活累活都不挑,之前入了大牢,差点没了命,也没说着让咱们殿下去帮他说说话什么的,他真是一心一意对殿下的,而且……”
说着舔了舔嘴唇,看了眼梁珏,见他没有打断的意思,便接着道:“他是被大殿下接走的,却自己选择了要回东宫,其他不说,起码是忠心的,这个你不用担心。”
“哼,回来就算忠心?你这是什么逻辑!”梁琛对着楚齐立马反唇相讥,“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被梁缚收买?梁缚最是心思歹毒,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够了。”梁珏简短地用两个字结束了这场讨论,“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孤带闻清澄去麟州。”说罢他神情冷然,淡淡对梁琛道,“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就一起跟着吧。”
梁琛无奈,见此事也无再回转的余地,只好作罢,只能说有他在旁边盯着,那个小伴读恐怕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终于梁琛和楚齐他们都走了,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多日以来的病痛让梁珏对方才这一番争执感到格外疲惫,他闭着眼,却还能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头又开始痛了……
此时就闻到了一股再熟悉不过的甜淡香味。
梁珏没有睁眼,线条明晰的薄唇弯起了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小东西,你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进来都不和孤打招呼。”
“我怕打扰了殿下休息。”闻清澄无声地走到梁珏身边,细白的手指很自然地扶上了他的额头,轻轻揉捏着,“殿下,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
“这与你有何干?是孤想要你去。”梁珏依旧闭眼说着,“怎么,听到我们讲话了?”
“嗯。”闻清澄没有否认,乖巧地点点头,“可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刚想进来给您添茶,您那杯都已经喝了三泡了,没有味道的茶不好喝。”
“过来让我瞧瞧。”梁珏抿了口茶,趁着茶香气还未在唇边散尽,便抬手在自己颊边拉住了闻清澄的手。
闻清澄的身子骨骼小,手也跟着不大,软绵绵的手掌立时就被梁珏骨骼分明的大手包了个严实,那股冰凉立即通过触碰到的皮肤传进了闻清澄心里。
——真是个凉薄的人啊,闻清澄想,这样的人,里里外外都捂不热。
第40章 云卷08
“在想什么?”梁珏顺势将人扯进自己怀里, 一只手还拉着他,另一只手去玩弄着他的发丝——闻清澄就连头发也跟他这个人一样,柔软的,带着好闻的梨木香气, 顺服地贴合在他的胸前。
“我在想……”闻清澄垂着眼眸, 声音温软, 说任何话的时候都像是在说情话,他只要一开口,就像拿着一根羽毛在梁珏心口反复地挠, “麟州的事。”
“哦?”梁珏倒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答, 来了些兴致,“说来给孤听听。”
“之前麟州的事情一直都是邝太师负责, 那边上上下下的应该都是他的人。所以这次殿下一定要特别小心才是。他这个人老谋深算, 之前修补铜灯的事情明明是他起头,秋日宴的时候却害得我进了大牢……”他抽搭了两下鼻子,“还好殿下信任我,若非如此,还不是要被那个老家伙算计了!”
他说着嘟起嘴,看得梁珏一阵心头痒, 捏着闻清澄的下巴问:“那去麟州你会帮我吗?”
“殿下这话问的……”闻清澄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眼睛也不敢抬一下:“殿下需要, 我肯定会的。但我……我不知道如何、如何才能帮您,而且我只是伴读, 参与这些本就算越界了。”
闻清澄故意说起这个, 是因为以他伴读的身份说到底也只是个随从而已, 这样的人被带去麟州处理政务, 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合规矩。
这事情可大可小,说小了就是太子多带了个人出宫,说大了那就是结党营私,还会涉及到泄露国事,若是闻清澄在此期间被外邦买通将大酲机密走漏出去,别说是举东宫之力都难保他这个人,就是梁珏本身也难逃其咎。
之前梁琛也因此提醒过梁珏,不过当时他并未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他向来喜欢一个人做主,不愿听他人的意见,又仰仗着自己东宫之主的位置,总认为他做了主的事情就不可能再有改动。
可这会闻清澄的话倒是让他沉吟了片刻:“小东西想得倒是挺仔细,孤倒是有个办法,能顺理成章地带你出去。”
“嗯?”闻清澄扬起小脸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地像个小兔子,“什么办法?”
他根本不信梁珏能想出什么可行的方案,他奴婢的身份在这摆着,就是梁珏去将此事禀告皇上,也一定会糟回绝。
不过他也不想去是什么麟州就是了,不光要天天守着梁珏,而且还耽误他醉清歌的声音,他这两天可是天天巴不得梁珏赶紧跑远了,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了才好。
“先陪孤睡觉。”梁珏这会头又有些隐隐作痛,若有似无地皱了皱眉头,凉冰冰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闻清澄上翘的鼻尖,不由分说地将人抱起,“有天大的事情都明天再说!”
第二日朝会一开始,太子就当场禀告了皇上要带着闻清澄却麟州的事情。
一时间大家众说纷纭起来,有不少人,多是大皇子党,虽未明说,但都是颇有微词:
“那不是个奴婢吗?怎么能让个奴婢干预政事?”
“奴婢就该守着本分端茶倒水,一个伴读这么有野心,下一步还不登天了?”
“我大酲是没人吗?为什么太子要带个伴读去麟州呢?”
可梁缚却罕见地没有说任何反对的华,只在旁边看着众人议论纷纷。
各种声音灌进皇上耳朵里,也只好挥挥手,说要考虑考虑再做定夺。
下朝后,东宫书房内,梁琛和梁珏罕见地吵了起来。
“二哥,你听听外面那些人都是怎么说的!”梁琛在书房里跟梁珏好言相劝了半天,却见梁珏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仍没有改口的意思,就又换了种说法,苦口婆心地道,“你不觉得现在和那个小伴读走得太近点吗!”
梁珏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孤的人,孤想做什么都可以。”
梁琛都快被气笑了:“二哥,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不明白?你没看今日朝上梁缚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闻清澄,你有没有想过他就是皇后,是梁缚安插在你身边监视你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奸细!”梁琛不知道最近他这位向来精明又对任何人都疏离冷淡的二哥,皇上百年后整个王朝的掌权者,大酲响当当的太子殿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对那个伴读盲目地信任,完全听不进任何劝!
梁珏修长的手指松了松领口,不轻不重地将手中奏折扔在了书案上,坐在那里掀起眼皮看着梁琛:“奸细?那他是干什么背叛孤的事了?”
一句话就把气焰嚣张的梁琛打回了哑炮,他拿不出小伴读心思不纯的证据,梁珏就不会信他说的话,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伴读在梁珏身边为所欲为。
那个小伴读简直跟泥鳅一样,滑溜溜的,根本抓不住把柄。
而且更可怕的是,梁珏显然已经陷得很深了,他的身上正在发生一些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巨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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