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东宫感觉如何?”江荇温和问道。
虽然越浮郁出宫去青楼大门口、宴示秋同行的事在宫里已经不是秘密,但毕竟是东宫的事,也不可能一天之内满城皆知。祖母江荇是民间女学私塾的先生,祖父宴诵是吏部考功司的一个正五品郎中,都还没有机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也就没有拿青楼这桩官司来问宴示秋。
既然他们没问,宴示秋也就没主动去提,只道:“太子确如传闻中那般,脾气不大好,有些乖戾,但也没那么坏,我努力试试。”
见宴示秋接受良好的模样,江荇和宴诵也就放心了些。宴诵又提醒道:“秋儿如今几乎每日都要入宫为太子讲学,在宫内需得谨言慎行……太子身边没那么安生,你要小心。”
“我明白。”宴示秋点头应下。
宴诵又叹气,有些自责:“是祖父无能,在朝为官数十年,却只是个五品郎中,莫说是护住你,就是在宫中也说不上几句话。”
宴示秋便语气轻松的哄道:“我这可是大越开朝几百年来头一例,再怎么都是太子太傅,坏不到哪儿去,祖父祖母你们别担心了,我如今是干劲满满。祖父白身出身,能在京城安家立业、平稳升迁到现在这位置,已经十分厉害了。”
而且宴诵这五品官职并非是可有可无掺水的虚职,吏部考功司可是负责百官考核的。
……
晚膳过后,宴示秋又陪着祖父祖母说了会儿话,然后才慢悠悠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也就是今天一早他最开始待的地方。
“公子,我去叫人烧水。”砚墨说。
宴示秋点了点头,在他离开后便摸索着找到了位于小院东边的书房。没有去看之前摆在房中的书本,宴示秋径直磨墨,然后拿了纸笔写了两行字。
写完了,他才翻开书桌上摆着的一册书,找到了上面的字迹和自己刚写的对照了下。
果不其然是一样的。
大概因为是他穿进了书里,今天还在东宫等着越浮郁清醒的时候,宴示秋也顺便看过镜子里的自己,长相容貌和现代时一模一样,如今也确定了字迹不会出纰漏。宴示秋放下书册和纸张,想了想就继续在书房里翻看了起来。
宴示秋如今脑海中有原书的剧情,却没有这个世界“从前”的记忆,所以他需要尽可能的了解更多事情。好在今天从砚墨那儿套了不少信息,“宴示秋”以前埋头读书不爱交际,没有亲近熟稔的朋友,而他是在家里由祖父祖母启蒙、靠的是自学和家学,所以也没有拜过老师。
这也就意味着宴示秋不用费心去应付人际往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穿书这样的境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多了原剧情中本来没有的祖父祖母,但宴示秋很开心能再次见到活生生的两位长辈。时代背景不同,所以祖父祖母说话用词上和从前有些差异,但不论是语气神态还是性格,以及对他的关心爱护,都和从前是一样的。
宴示秋在书房里待了好一会儿,砚墨过来叫他:“公子,热水已经烧好了,您要再在书房待会儿,还是现在就沐浴呢?”
宴示秋合上手里的书,抬眼道:“我现在去沐浴。”
沐浴之后,宴示秋没再着急去书房。书房里并没有太多要紧的东西,宴示秋又有过目不忘的能耐,刚刚一目十行已经看了不少了。
至于明天要去给越浮郁这位太子学生讲课这件事,宴示秋并不慌,虽然他没当过老师,但反正就是授课讲学嘛。他不会是个常规的老师,但好在越浮郁显然也不是个常规的学生。
穿书第一天,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没再需要砚墨苦口婆心的劝,宴示秋已经收拾妥帖让他去备马车。
只是不巧,马车在半路上坏掉了。
走着走着,一个车轮突然就裂开了,马车车身一歪,好在拉车的马并没有受惊。
宴示秋下了马车看情况,砚墨跟在他后面把披风拿了下来给他披好,宴示秋就一边系披风的系带,一边问赶车的车夫:“这是非得换车轮才行了?”
车夫点了点头:“可能是马车用太久了,刚刚轮子撵到了路上的石子,木头就没禁住。走还是能走的,就是走不快了,而且怕走着走着开裂得更厉害。”
宴示秋轻啧了声。
靠自己走是不可能的,这儿离皇宫宫门都还有好一段距离,进了宫门之后还要去东宫。
但是现在将马车赶回宴府,重新换了木轮再出来,到东宫的时候估摸着时辰会很晚了。
“罢了,回去吧。”宴示秋说。
他这边话音刚落,一道清朗的男声就传了过来:“宴太傅这是出什么事了?”
宴示秋循声看过去,是个模样清俊看着二十出头、穿官袍的年轻男子,只不过他不认得对方是谁。
这人骑着马停到宴示秋这边的马车旁,然后翻身下来,走近作了个揖的同时很贴心的自我介绍,显然知道宴示秋不认识他:“下官是大理寺评事荣遂言,殿试那日在宫门处见过宴太傅一面,这才冒昧来攀谈。宴太傅这是马车坏了?”
听到对方的名字,宴示秋微微一顿,这下认识了。
荣遂言,原书剧情里的主角。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还是在大街上这么随意的场合。
这位将来会登上九五至尊之位、改掉大越朝国号的主角,现在还只是大越朝大理寺中的一个从六品小官。荣遂言姓荣,是当今太后母族荣家之子,不过荣遂言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就是荣遂言的亲爹,在偌大的荣氏一族里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存在。
虽然不受宠,也不擅科考,但荣遂言此人长袖善舞很有城府,不然也不能在这个年纪靠着自己谋到一个大理寺的从六品。刚进入大理寺时,荣遂言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小小书吏,但如今,宴示秋知道他很快就会继续往上,连升两级成为大理寺丞。
越往上,荣遂言的升迁就越快越容易。
但好在,荣遂言只是想做高官权臣,在越浮郁血染皇城之前,荣遂言都没有过改朝换代自己当皇帝的野望。他长在忠君爱国的环境下,如今的皇帝虽然算不上多明政,但大越朝也没到民生凋敝、让人活不下去的地步,一般人不会动不动就想到造反。
眼下,宴示秋稍稍出神,但面上不显,他对面前的荣遂言点了点头,无奈笑道:“是啊,车轮不知为何裂开了,我正打算折回家中着人修缮。”
荣遂言便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不会让人觉得他谄媚、但也让人看得出来他是在示好,对宴示秋道:“宴太傅家中离这儿可远?远了怕是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辰。若是宴太傅不嫌下官多管闲事,下官可介绍一处擅修缮马车的铺子,就离这条街小半条巷道的地方,较为近便。”
对方示好,宴示秋没理由拒绝,何况他现在确实需要修马车。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我正想着回家一趟颇有点麻烦。还烦荣大人与我指个路。”宴示秋道。
荣遂言就详细的指了路,本身也不远,他也没特意说什么要陪同一块儿去、这种容易叫人觉得太上赶着的话。指了路之后,宴示秋客套道谢,荣遂言客套表示举手之劳,然后两厢道别分开。
前往荣遂言所说的那个铺子的路上,砚墨说:“刚刚那位荣大人,瞧着像是个好人。”
宴示秋闻言笑了笑,砚墨这话倒是没说错,荣遂言确实是个不爱得罪人、能帮就帮一把广结善缘的人。
……
虽然有荣遂言帮忙指了个近便的铺子,但毕竟马车坏掉又修缮还是耽误了点时间,宴示秋今天来到东宫的时候,比昨天拖着不肯出门的情况都还晚了点。
看到宴示秋来了,姚喜很是高兴的去禀告越浮郁。越浮郁还是坐在昨天那个地方,还是低头在玩那个都快盘包浆了的九连环,闻言仍然一股子戾气:“还知道来?我当他昨天说了什么今天就给忘了。”
宴示秋今天没再老老实实等在回廊下,而是直接不客气的跟着姚喜一块儿过来了,只是越浮郁低着头没瞧见后面的他。
听到越浮郁这怒气冲冲的话,宴示秋无奈失笑:“殿下这脾气也太大了,我不过是迟了两刻钟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听到宴示秋噙着笑很是自在的声音,越浮郁正在玩九连环的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又继续了,头也没抬一下,一副不打算搭理宴示秋的模样。
姚喜见状有些惴惴不安,宴示秋又是一笑,对姚喜摆了摆手,然后自己接着往里走,来到了越浮郁身边。
“就算殿下装聋作哑假装看不到我,也没办法躲过今天的讲学的。”宴示秋直接在越浮郁对面坐了下来。
越浮郁就啪的一下把九连环拍到了书案上,不虞的看向宴示秋,但还是抿着唇不说话。
宴示秋无奈,这小孩的脾气确实有点大。
“值当这么生气吗?”宴示秋挑了下眉,“不过是个不待见的老师迟到了两刻钟而已,就气得殿下刚刚连自称都忘了?”
越浮郁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刚刚那句“我当他昨天说了什么今天就给忘了”,脱口而出之际确实忘了自称“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