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平安可以吗?”顾淮征求着慕辞的意见,温柔的望着他,“我希望它能和你一样,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慕辞闭了闭眼,好像有些疲倦,“随便吧,我想回去了,想睡觉。”
这时候才晚上七点,慕辞的困乏总是来的很早。顾淮点了点头,俯身将他从藤椅中抱了起来,带回卧室去。
他小心翼翼的把慕辞放到大床上,给他整理好枕头,调了空调温度,伸手拉起薄被盖好,非常细心的照顾,好像手底下的是个什么易碎的绝世珍宝。
最后他想凑过去吻一下慕辞的唇角,犹豫了一下,怕他不愿意,还是克制住了,只是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为什么把头发剪了?打理起来不方便,还是因为夏天太热了?”
慕辞答非所问,淡淡的盯着床头的灯,“我的病很严重吗?”
顾淮愣了一下,随后赶紧安慰道:“没有,你放心,你的腿好好养一个月就能恢复了…”
“不是这个。”慕辞打断了他的话,“是别的病。”
顾淮忽然语塞,他并没有把慕辞患抑郁症的事情告诉他,但是慕辞太敏感了,这些天的特殊对待一定让他察觉到不对劲了。
“我总是做噩梦……”大概是这些天经常和心理医生聊天的缘故,慕辞的倾诉欲望变得特别大,不管跟谁都想诉说一下自己的苦处。
眼前没有别人,只有一个罪魁祸首顾淮,慕辞只能跟他说。
顾淮心里内疚的一抽一抽的疼,放缓声音问道:“你做什么噩梦了?”
他本以为慕辞是梦到了自己,心里还苦涩,不知自己在他的梦里是怎样凶神恶煞的存在,没想到慕辞却说,“我总梦到季云舒。”
“季云舒?”顾淮一阵妒火中烧,他已经很克制了,但酸酸的醋意还是丝丝缕缕的冒了出来,“你们不是很恩爱吗?为什么梦见他是噩梦?”
难道是因为爱而别离,生死相隔,才说是噩梦?
顾淮是个小气而多疑的男人,此时就恨不得慕辞做噩梦的时候,也是梦见自己。
慕辞却不说话了,闭上眼似乎要睡觉。
顾淮又问了几句,自讨了个没趣,便也翻身上了床,和他并肩躺在一起。
时间还早,顾淮本来没打算睡,但是躺了一会儿困意又上来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见身边的人说:“其实…虽然你对我这么坏,但我最恨的还是季云舒。“
顾淮听到这句话,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猛的弹坐起来,正要刨根问底,季云舒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恨,但是慕辞却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顾淮也舍不得叫醒他,只好重新躺了回去,后半夜却一直睡不着,在琢磨慕辞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一直想错了?其实慕辞和季云舒之间并没有那么和睦?当初龙袍那件事,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要知道这些并不难,顾淮甚至不用出面亲自问慕辞,只要授意理查德给慕辞做个催眠,就能把一切都问出来。
不过这样就无可避免的要把慕辞穿越的事实告诉理查德。
心理医生一度以为自己的智商和唯物主义论被侮辱了,不过顾淮以及江文璟等人都非常笃定的告诉他这就是真的,理查德也不得不半信半疑了。
顾淮到底是他的老板,纵使心中有万般猜疑,理查德也不得按照他们所说的那样,给慕辞做了药物催眠,并引导他进入了一个由语言构造出的环境——正是龙袍东窗事发,被逼跳井自尽的那天。
这么一催眠,理查德发现了一个惊人秘密,他也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也许造成慕辞患上抑郁症的初始原因并非顾淮,而是季云舒。
但是江文璟乍一听这个结论的时候,表示非常的怀疑,江医生的原话是:“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比我们家顾总更混蛋的人?”
不知为啥语调还有点儿自豪。
顾淮当时脸就黑了,一脚把江医生踢出门外,白零屁颠屁颠幸灾乐祸的跑出去看他死了没有,顾淮又转向房间里唯一剩下的理查德,“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理查德摸了摸危险的发际线, 慢慢的道:“我从病人那里知道了不少东西,比如说季云舒一开始就是心怀不轨,在慕辞身边做侍卫是有别的目的……”
理查德中文不是特别好,心怀不轨,侍卫这样国风浓重的词语在他嘴里说出来怪怪的,不过顾淮现在无暇顾及这个,他紧紧的皱起眉,“这么说,慕辞房间里的龙袍,是季云舒藏的,他为了权力和荣华背叛了慕辞?”
难怪慕辞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那种反应,说不准逼慕辞跳井的就是季云舒。这样一个人,能让性子冷淡而敏感的幕辞那么依赖和信任的人,最后却无情的背叛了他,不反目成仇才怪。
比起顾淮这种直接的伤害,季云舒那种温水煮青蛙般的欺骗了慕辞三年的感情的做法,应该要更加令人憎恨。
顾淮情不自禁的摸摸自己的脸——慕辞最开始那么抵触自己,是不是也因为自己和季云舒长得很像?
“我想季云舒一定给病人带来了很大的刺激,尤其是病人本身就是个非常敏感的人。”理查德继续说道,“但之前他的病情并不严重,也许是因为您才变得严重并复发的。”
“……”结果拐来拐去还是得怪他。
顾淮叹了口气,“慕辞呢?还睡着?”
理查德看了看表,“因为药物的关系,保守估计还要睡两个小时,不过这种睡眠对他有好处,顾总就别强行叫醒他了。”
顾淮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心说老子是那么混账的人吗?连未婚妻睡个安稳觉都不让?
最后顾淮一边不知廉耻的感叹着别人总戴有色眼镜看他,世界是多么的不公啊,一边推门进了诊疗室,打算在旁边陪着他,直到这脆弱的小东西自然醒来。
第四十六章 你总得给我留点儿念想吧
顾淮就像守卫边疆的哨兵一般,尽职尽责的在慕辞身边守了足足两个小时。他顺便拿了台笔记本电脑看公司的月份报表,但连键盘都不敢敲一下,生怕惊扰了慕辞的清梦。
顾淮看会儿屏幕,再抬头看会儿慕辞。
这人睡觉的时候真的特别安静,连呼吸声都是小小的,淡色的唇微微张着,顾淮看着看着就定住了,目光就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移不开。
又过了十几分钟,慕辞才有点儿动静,好像要醒了。
一般刚睡醒的人容易口渴,顾淮赶紧去倒了一杯花茶,端着凑到慕辞身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慕辞皱了皱眉,不知梦见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惊惧起来,他大叫了一声不要,紧接着整个人都弹坐起来,一把抓住了顾淮的手!
“不要,不……”
慕辞气喘吁吁的睁大眼睛,顾淮能感受到他在剧烈的颤抖。花茶被撞撒了,清冽的茶水顺着两人交握的手往下流淌。
“你没事吧?”顾淮眼疾手快的把茶杯移开,搁到一旁的小桌上,然后抽了几张纸巾给慕辞擦手。
慕辞刚从睡梦中惊醒,脑子还转不过来,惊惧之后就是茫然,头盖骨下面差不多就是一锅乱粥,咕嘟咕嘟冒着粘稠的泡。
他迷蒙的眨了眨眼,头发被蹭的有些翘,就连顾淮拉着他的手,他都没有反抗,任由顾淮用柔软的纸巾仔细的擦拭着他的手指,连指缝和纤细的骨节都一个个的擦干净。
“你梦见什么了,这么害怕?”顾淮随手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就保持着那个半跪的动作,微微抬头看向坐在软椅上的幕辞。
幕辞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抿住了嘴,没有说话。
顾淮叹了口气,拉过慕辞的手,贴在自己脸侧,“我知道你还恨着我,不愿意跟我讲话,但是你要是想找个人倾诉的话,我就在这里,好吗?”
皮肤的温度透过手心传了过来,慕辞就像触电了一般,猛的收回手,惊疑不定的看着顾淮。
他就像一只曾遭受人虐待的小猫,就算主人一反常态,开始温柔和体贴,他也没法放下警惕了,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胆小的厉害。
顾淮没有强行去拽他,只是温柔的看着他,“你明白吗,我爱你……之前对你做了很多残忍的事儿,那是因为我太害怕失去你了,对不起,我为之前的所有事道歉,你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那么……”幕辞终于开口了,“我想回去。”
顾淮的神经猛的一跳,眼神立马就变了,但是他很快克制住了自己,轻声道:“回哪儿?回那个大学生那里吗?”
早在把幕辞抓回来的第一天,顾淮就派人把他生活的地方调查了个门清,慕辞对此并不意外,他摇了摇头,“不是那里,我想回懿朝。”
“懿朝?”顾淮忽然想笑,“你怎么回去?那都是六百年前的事情了。”
“我既然能来,就有办法回去。”慕辞紧紧的盯着顾淮,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很亮,简直不像一个抑郁症患者,“顾淮,我来的时候,还是一个健康的人,可是现在呢,我断过肋骨,脚也断了,被强/暴过,逃过,被囚禁过,甚至现在还得了什么…我从没听过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