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潇然皱着眉,对于这种命中注定的说法显然不是很认可,岑舒如此说,便是相当于承认了自己当时根本没有查清这案子的真相,只是为了结案而匆匆下了定论,但还没等他开口,岑舒便看向了他。
“说起来,这可还是你们的大理寺卿裴大人亲自批的,怎么不去问问裴大人,反倒问起我这个闲人来了?”
柳潇然闻言一愣,岑舒所说的应当是当年的大理寺卿裴铭裴大人,但早在四年前,裴铭就已经病逝,虽然岑舒在此之前就已经卸任,但毕竟身居京城之内,也不该对此一无所知,但如今他刻意提起,难道是意有所指?
果不其然,下一刻,岑舒便点了点头,像是自问自答一般说道。
“嗯,也是,你们不会去问他,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岑舒站起身,很是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同样的,知道的太多了,就会变成死人。”
“走吧,我已经不记得其他了,再问也是白搭,你们若想查,便去找其他人吧。”
岑舒下了逐客令,两人也知晓他的态度应当不会再有转圜之机,便也只能起身告辞,跨出门的时候,岑舒突然喃喃了一句。
“安定侯,苏仪……苏仪,唉……”
苏慕转过了身,老头像是很可惜一般地摇了摇头:“几年前,这话我也和你爹说过,但是可惜了——”
他看向了苏慕,神色无奈。
“你可要听进去啊。”
还没等苏慕有什么回应,房门便被关上了。
一路上,两人都在细细思索岑舒所说的话,这人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却又好像句句都有着他的用意。
“那火光既然是在半夜时分就已经起来了,为何到辰时才有人报案,即便是因为夜半无人看见,那巡逻之人反应也不该如此慢才是。”苏慕按捺下自己忍不住要去想岑舒所说的关于苏仪的那几句话,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回了前边的线索上,“还有他提起墨书,不,提起贺景煦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似乎有些刻意,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柳潇然也点了点头,岑舒说的话状似是些不着边际的回忆,但仔细一想却是处处蹊跷:“还有那位军器监的张大人,既然与此案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关联,为何要如此着急过问……”
提到这个,苏慕也有些疑惑,他转向了柳潇然问道:“军器监,可是朝中用来赶制军械的?”
柳潇然点了点头,解释道:“百姓不得擅自制造大规模的兵器,因此战场上所用战甲军械一类,都交由军器监统一监制后下发给将士,如此想来,也不能算是毫无关系。”
苏慕正点着头,突然间,蒋玉所说的话便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开战前几日发下的战甲几乎经受不住任何兵器的攻击,极为易碎,甚至有人还未来得及上阵,战甲便已松散,不止如此,那战中所用的战车用的也是内中腐朽的枯木,根本就无力对抗倭寇。”
这若不是偶然,难不成是军器监有什么秘密?
他立刻把这段话告知了柳潇然,此前他并未把这些放在心上,是因为觉得战甲一类物品应当是由将士自己保管,即便真的有什么问题也应当与其他人无关,而若是这些东西是临到战前下发,那若是其中被人做了手脚,那倒是真的神不知鬼不觉。
柳潇然听后也沉思起来,若是将两者联系起来看,这军器监确实很有嫌疑,但眼下所有的都不过他们根据蒋玉和岑舒的话猜想出来的结果,想要证实的话,还是需要确凿的证据。
“军器监一向属重地,那位张大人应当是张衡玉张大人,我也并不知晓他的为人。”柳潇然沉吟道,“但这军器监打造兵器的地方并不在京城之内,若是有机会进去一探,兴许能找到些当时的亲历者问些情况。”
苏慕对此深以为然:“兵器出自他们手下,有没有问题,他们应当是最清楚不过了。”
那么问题就是,两人要如何才能进去一探呢?
第二天,苏慕刚用完早点,门外就有人来报,说是大理寺有大人来了,他本想着应当是柳潇然来找自己商讨关于军器监一案的事,却没想进来的是许久未见的祁皓。
“小侯爷,久见了。”祁皓依旧是一派风流的模样,拿着折扇见了礼。
“祁大人,确实好久未见了。”苏慕也笑着拱了拱手,正想请人坐下的时候,后者打开了折扇,在正儿八经的冬日里扇了扇,施施然地说道:“小侯爷,我就不坐了,奉了柳大人的命,来接您一起去一探军器监。”
作者有话要说:
祁皓同学短暂地来刷个脸!
第97章 工坊
苏慕本还以为这般重地必然是需要从长计议, 却万万没想到祁皓一脸匪夷所思地听了他的话之后忍不住摇着折扇笑了起来。
“小侯爷,你可实在太看得起那些工匠了,那些军器监的大人们,可是从来不会管工匠们的死活的, 无非是需要什么了便吩咐下去, 那在城外的工坊看守的人可比不上张大人自家院子里的仆从多。”
苏慕这才明白了其中道理, 虽然军器监涉及到的是武器制造, 但在以冷兵器为主的这个时代里,是不必像现代社会那般严防死守的,加上贺朗一案早就尘封多年,世人更多的都是认为贺朗的家人早已死绝, 自然不会觉得有人会继续调查此事,即便军器监真的与当年之事有关,应当也不会引起幕后之人的重视。
既是如此,苏慕也不免热血澎湃起来, 想起自己似乎到现在都没见过柳潇然的身手, 今天既然是需要进去打探, 那必然是能一睹风采了。而他眼下也有些急迫地想要查清这件事的真相, 这几日出门都得找各种理由搪塞墨书,他实在是快要词穷了,再这么下去迟早都得把这事儿告诉墨书,那么他无比的希望自己是找到了线索而非无功而返,否则给了人希望又什么都做不到,也太差劲了。
而此外,他对于岑舒的那几句关于苏仪的话也颇为在意, 他从前只以为苏仪的战死只是世事无常, 但岑舒的话让他不禁也对此有了些许怀疑, 苏仪被称为战神自然是因为在战场上的战无不胜,而黄羽也曾说过,那场战役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多么惨烈,但在这样一场平平无奇的战乱之中,苏仪却战死了,莫不是连这中间,都是有人做了手脚的?
这样的猜想使得他更加担忧起柳潇然来,自己虽然也一直在不断的查探,但或许于别人而言,更多的还是觉得这都是柳潇然的职责所在,他反而变成了在暗的一方,若是对方察觉到了危险,是否也会如此不动痕迹地对柳潇然下手呢?
本以为回到京城会安全些许,毕竟这里怎么着也能算得上是天子脚下,法治水平也不是偏远地方可以比得上的,但从贺朗一家的惨案以及苏仪扑朔迷离的战死来看,自己似乎不该松这口气,反而更应该处处小心些。
若是此番能够查出线索来,说不定也能给他们一些规避风险的方法来,不至于对方找上门的时候措手不及。
但等到见到柳潇然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那种飞檐走壁进去一探究竟的想法有多么幼稚。
“大人,小侯爷已经到了,门口的人已经都安排好了,你们进入其中后只要小心些,不把这里闹个惊天动地,应当都没什么问题。那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卑职就先告退了,我会在门口随时等着接应你们。”祁皓一到这里就将折扇收了起来,很显然,在柳潇然面前他还是格外正经的。
柳潇然微微点了点头,祁皓便很是利索地离开了,树荫下便只剩下了苏慕和柳潇然。
“我并未将这件事告知他,所以他不便和我们一道。”柳潇然把手上的衣服递了过来,示意苏慕换上,“但那看守之人是他的亲属,最容易行个方便,因此还需要他来安排这些事宜,若是我公然出面,反而惹人怀疑。”
苏慕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特意挑出来的黑色外袍给脱了下来,换上了摸上去颇为粗糙的深蓝色的衣衫。
他扯了扯有些不太合身的衣服,还没来得及说话,柳潇然有些冰凉的手便突然落到了他的脸上。
他下意识地一抖,一抬眼就看到柳潇然的脸近在咫尺,顿时呼吸一滞,有些疑惑地刚想开口问,柳潇然便解释道:“除了衣装,还需要再做些伪装。”
“否则,不会有人信的。”
苏慕这才感觉到了柳潇然指尖有些冰凉的似乎是什么液体,而随着对方的手轻柔地在他的脸上揉开之后,脸上传来了一阵微微的刺痛感。
“这是我娘配制的药物,能在一段时间里改变人的肤色,但是可能会有一点刺痛的感觉,一会便会消失了,到时候用解药洗干净就可以恢复如常了。”柳潇然抹完了,往后退了半步仔细打量了一番苏慕此时的脸后,微微点了点头。
不仅改变了肤色,甚至在一些地方还会生出一些小疹子,即便依旧有些没盖住苏慕俊秀的眉眼,但好歹是不那么出众了。
苏慕看着柳潇然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但又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但现下也没什么镜子,他便盯上了对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