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苏慕的眼睛,直白地说道:“我会帮你。”
苏慕过了许久才回味过来,这句话多么有分量。
柳潇然甚至没有加前提,也没有加后果,只是说会帮自己。
这不就是传说中地给了你一张支票金额随便写么?
苏慕一面忍住了自己有些窃喜的小表情,一面一本正经地试探道:“你就不怕这件事有悖道德仁义?”
柳潇然显然是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也就思索了一瞬便立刻回答道:“你不会。”
苏慕又是一怔,他全然没想到柳潇然会回答得如此毫不犹豫,只觉得内心暖意更甚,笑了笑,点了点头:“那当然,我不会。”
像是心照不宣,有些话不必多说,就已经心中有数。
“说起来,所以言轩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苏慕终于想起了被自己带跑前的话题是什么,既然没什么要紧事发生,那他也想不出对方来找自己的原因。
而提到这个,倒是柳潇然有些踌躇,他停顿了好一会后才开口道:“明日便要离开了,望江城内有许多有意思的地方,因此不妨……咳咳,今日去看看。”
苏慕的表情变得惊讶起来,如果他的阅读理解能力没出什么bug的话,柳潇然这话的意思是在约自己出去玩对吧?
想到此前在碧水县的时候柳潇然没日没夜工作的模样,苏慕突然涌上来了一阵欣慰。
这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柳潇然居然知道在闲暇时候还能出去走走了。
感动之余他还不忘问了一句:“辰初不去吗?”
柳潇然摇了摇头:“他今日还未起,不必叫他了。”
苏慕闻言不禁为还没改掉赖床这毛病的陆灵珏简短地遗憾了一小下,这老板好不容易开窍,他却因为睡懒觉错过了。
可惜啊可惜。
“行,啊但是我还得先找着墨书,一大早的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苏慕叹了口气,看见柳潇然有些疑惑的表情,最终还是决定直接告诉对方比较好。
反正迟早也要说的。
“边走边说吧,这件事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究竟怎么回事。”苏慕幽幽地叹了口气,和柳潇然并肩往外走了出去。
而此时,被昨天温夙的故事勾起了久违的澎湃心绪的陆灵珏确实在蒙头大睡,丝毫不知道自家上司已经出去了。
而等到他咂摸着嘴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四处都没能找到柳潇然和苏慕,这才知道自己被人无情地抛下了,顿时嗷嗷地叫了起来。
“大人他变了!他出门都不带上我了!我我我我不是他最看重的部下了吗!”陆灵珏觉得很悲伤,非常的悲伤。
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一种危机感——自家大人好像要被拐跑了!
但想到这个人是苏慕,他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如果说柳潇然一个人出去是必然不会带吃的回来的话,那么如果是他们俩一起出去,起码苏慕一定会记得自己。
这样自己好像不亏哦。
陆灵珏算明白了这笔账,乐颠颠地继续去找温夙了,温夙经历过的事又多又繁杂,写进话本子里都比现在市面上流传的那些好看多了,多听一件都是好玩的!
苏慕一路上把自己的猜想连同墨书与蒋玉之间的关系都告诉了柳潇然,由于他无法确定墨书究竟是哪一年来的侯府,因此柳潇然也无法就此判断出与哪件事有关,但他与苏慕的感觉一样,认为墨书的身世恐怕并不简单。
“墨书应当不会去人多的地方,他既然不在府衙,那一定是去了什么偏僻的所在。”苏慕沉吟道,“这附近有什么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吗?”
柳潇然对这里也算不上熟悉,只是隐约记得有几处所在似乎比较荒凉,两人走走停停了好几个时辰,却是依旧没能找到人。
“若是往常,他不会离我如此之远,想必昨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如此反常。”苏慕叹了口气,墨书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但因为他平日里不言语,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底,也不知道究竟瞒着怎样的事情一个人扛着。
就在他有些苦恼之时,柳潇然突然停下了脚步,苏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发现一家似乎有些冷清的小酒馆里正趴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墨书?”苏慕迅速地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推了推墨书的身子,而老板见到有人来更是喜出望外,走上前便连声诉苦。
“哎哟可算是有人来了,这小哥在我们这里喝了不少了,而且一坛接着一坛的,可把我也给吓到了,这不,已经睡过去了。”老板搓着手问道,“二位可是认识他?”
柳潇然自然知晓老板是指什么,从荷包里随便取了些碎银子,老板便满意地离开了,还很是好心地提醒道:“这天可不暖和,若是再这般睡下去怕是要冻着,快带他回去吧。”
苏慕摇晃了许久,都没发现墨书有醒的迹象,便也只能无奈地打算先把人背回去再说,柳潇然帮着他把墨书扶起来背好。
墨书并不重,苏慕背起来也不算费劲,但没想才走了没几步,他便觉得自己的脖子上有些许湿漉漉的感觉。
苏慕微微一怔,侧过脸,便能听到近在咫尺的小声呜咽。
“墨书?”
作者有话要说:
柳少卿:本来想去约会的= =
第91章 梦魇
“夫人, 你可别再念叨了,着前前后后算下来我也打了这么多年了,还能没点数?”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眼前,但始终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
“这倭贼来势汹汹, 你怎么能如此掉以轻心?”
“哎哟我的好夫人, 你啊就放心吧, 和煦儿一同在家中等我的好消息便是了, 我贺朗镇守磐城也不是这一两日了,对这倭贼也算是和手心手背一样熟悉,更何况对方只有区区三万人,而这城内我军可是十万人之众, 有何可惧?”
“这……”
“等我得胜归来,皇上必然又会赐封嘉奖,到时候啊,那神策大将之名还不是手到擒来。”贺朗得意洋洋地说道, 眼前之战他几乎看不到任何会败的可能。
“都让你莫要如此忘形了, 怎么还是如此模样?”
“夫人, 这可真不是我自满, 你都不知晓,几月前我回京述职时,那魏太傅拐着弯儿问我对于皇上立嫡之事如何看待。”
“你如何回答?”
“我能如何回答,自然是皇上说谁是太子我便认谁了。”
“可这魏太傅……”
“煦儿?怎么过来了?”
“来来来煦儿,你给爹评评理,爹是不是所向无敌的大将军?”
“你莫要带坏了煦儿,煦儿别像你爹一样, 天天没个正经, 天天把自己英勇挂在嘴上, 也不知道被人听去了害不害臊呢。”
“夫人——”
言犹在耳,就在贺景煦想要努力地拨开眼前的场景之时,周围却是突然暗了下来,再也看不清那两个朝自己伸着手的人影,就在他环顾四周之时,铺天盖地而来的哭嚎声却是震得他耳膜一阵阵生疼,血色的火光随即亮了起来,有什么人在拽着他往外走。
“放开我。”他知道自己该回去。
但身边的人在絮絮叨叨地说道:“公子你别为难我了,夫人可是散尽家财才换来了你一条命,嘱咐了小的一定要把你送到安定侯那,你以后就好好跟着他,安定侯是个难得的好人,也对将军欣赏有加……”
“可惜了。”
随后是苏仪的声音,虽然同为征战四方的将领,他的声音与自己的父亲却是全然不同,温和儒雅,更像是读书人的模样。
“景煦……这名字怕是不能用了。”
“墨书,你跟着我回去罢,我的家中也有两个与你一般大的孩儿,你便和他们呆在一处,在我这里你可安心,不会有人来带你走的。”
墨书墨书,于过往,化墨为书,于当下,莫书,莫记,莫念。
贺景煦在那时便已经随着贺家的覆灭而一同葬于尘土,留下的墨书,只是个已经不能言语了的侯府小侍卫。
柳潇然推门进来之时,苏慕正对着在梦中依旧挣扎得厉害的墨书束手无策的模样,他轻手轻脚地把醒酒的汤药递给了苏慕。
“多谢。”苏慕接过后小声地道了谢,随即便极为小心翼翼地给人喂起汤药来。
他本就对这些事格外有耐心,在福利院之时便是最懂得照顾别人的那一个,因此丝毫没有露出厌烦的神色,眸间皆是关切之意。
柳潇然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此时若是其余人以侯爷之尊在这里亲自照顾别人,他一定都会觉得很是违和,但只有苏慕如此,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苏慕永远都如同暖阳一般,对所有人都是一贯的和煦,在他的身上永远看不到三六九等的待人准则,与自己一视同仁地不信任所有人正好完全相反,他似乎是一视同仁地对所有人展现着善意。
他并未发觉,自己看向苏慕的眼底已经满是柔软之色。
“刚刚蒋玉在门外,问我墨书的情况。”
苏慕的动作一顿,随即有些犹豫地抬起眼看了眼柳潇然。
“现在是不是还是别让墨书见到蒋玉的好?”他叹了口气,看向了脸色苍白的墨书,后者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被褥,全身都在微微地发着抖,“昨日见了一面便如此了,这要是再刺激到了他,怕不是连我们都不一定能把墨书找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