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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娇[穿书] (狐狸不归)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费金亦站起身,走到费仕春面前,抬手给了他一耳光。他年轻时是上过战场的人,登基多年,养尊处优,也比费仕春这样养在京城里的公子哥强壮得多。费仕春一时不察,竟被这力道带的掀翻在地。
  费仕春缩着身体,看着眼前的父亲,满脸的难以置信,他在费金亦面前一向口无遮拦,对方从未有过如此勃然大怒的时候,此时又害怕,又心灰意冷,费金亦伸出手,想拉他起来,费仕春不敢动弹。
  费金亦也察觉到了,但他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事已至此,他只会挽回。
  “寡人自始为帝,一路走来,多少艰难险阻,朝中宫里,没有一个知心人。唯有对你,我的亲儿子,才能稍稍放下心。”
  费仕春似乎被他的一番话打动,但还是对方才的那一巴掌记仇。
  费金亦亲自弯腰,扶起费仕春,难得露出些许疲态:“春儿,我离家时,你还是个稚童。牙牙学语时,先学会的爹,我那是才觉得不负此生。在我心底,只有你我,还有你的母亲,我们才是一家人。”
  “容宁和容见,不过是我登上皇位的助力。我为此付出一切,到时候也是要留给你的。”
  他说的似乎全然是肺腑之言,连费仕春都涕泪连连:“父亲,只可惜母亲早去了,她临死前最惦念的还是你。”
  费金亦点了点头:“你是我和她的儿子,自然要继承一切,继承我的姓氏。”
  他是这么说着,实际上早已忘记了那个女人,他第一个妻子的模样。
  费金亦并不担心生前的事,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自认手段了得,不可能有人从他手中夺走那些。但死后的事却难以掌握。他费尽心力布置这些,要的是青史留名,万世万代记住他费金亦,日后享受祭拜供奉。所以他的继承人必须姓费,也要忠实地维护这个姓氏。
  容见是容家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不可能将皇位拱手相让。而他又没有生育能力,不可能再养育一个孩子。甚至连收养一个孩子,光明正大教会他这些都做不到。费仕春什么都不行,却是世上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等他继位后,为了维护自己皇位正统,也要供奉自己这个父亲。
  费金亦道:“别哭了,日后得知道轻重。你的事情,朕自然是放在心里最重的位置,不必担心。”
  *
  容见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日,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醒来。
  才睁开眼的时候,容见的头依旧很晕,连视线都是模糊的。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还是烫的,估计还在发烧。
  没有穿书前,容见的身体健康,心胸开阔,自幼父母双亡,与班上的同学们都不一样,靠得国家补助上学,却只觉得社会主义好,什么都能想得开,几乎没生过病,没料到一穿书就病了个大的。
  想起昨天的事,那匹发疯冲来的马,容见仍然会觉得害怕。
  因为他真的只是一个误入这个世界的普通人。
  容见摇了摇头,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撑着手臂,直起身,才发现床头有个人。
  是周姑姑。
  听闻昨日的事后,周姑姑也吓得不清,一整天都守在他的床榻边,不让任何人接近,往日里再体面不过的领头姑姑,此时鬓发散乱,蓬头垢面。
  容见的嗓音是哑的,他说:“姑姑去歇一歇吧,本宫已经好多了。”
  周姑姑愣了下神,连忙道:“殿下病了,我怎么能放下心休息。况且昨日的事,到底是哪个大胆狂徒做的!”
  对于凶手,容见心中有几个猜测,但不能确定,如果等事情调查清楚,或者说得到个明面上的结果,容见差不多就能确定到底是谁了。
  现在着急这些也没用。
  容见的念头一转,低声问:“明野呢?”
  周姑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想了好一会儿,才从白天里来禀告她的锦衣卫的话中找出个结果:“明侍卫,似乎是压在卫所了。说是得等到水落石出,找见真凶是谁,才能放他出来。”
  容见抿了抿唇,他的脸色绯红,还在发烧,理智不太清醒,便将脸颊贴在一旁挂着帐子的铜柱上,冰冷的金属使他的体温降低,他的思维更加清晰,慢慢道:“姑姑,你让章同知过来。昨日于将军叫的是这个人,那这事也应当由他负责督办。你就说本宫醒了,发觉昨日有几件不同寻常的事要同他说。”
  如果与明野有关,章同知可能会以事务繁忙推脱。
  容见要让他不得不来。
  周姑姑迟疑道:“殿下身体未愈,还在病中,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如……”
  容见打断她的话,淡淡道:“不打紧。”
  神色虽然平淡,但似乎已经有所决断。
  周姑姑忽然发觉,公主果真是长大了,她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两刻钟后,周姑姑派了个小太监,将话带到,说事关重大,让章同知务必前往。
  同知章三川不敢推脱,拿了本锦衣卫所负责记录的簿子,携纸笔往长乐殿而来。
  因公主还在病中,不能起身,所以长乐殿的周姑姑将人引至公主寝宫,又闭门而出。
  章三川有些许惊愕,不知道竟是在寝宫与公主单独相处,早知道这样,应该再带个人过来的。
  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章三川单膝跪地见礼之时,听到了几声压着嗓子的咳嗽,依稀能听得出生病的迹象。
  此时正值黄昏,红漆木桌上摆着燃尽的佛香,日影垂坠,落在寝宫中那顶幔帐上。幔帐重重叠叠,繁复至极,外面厚实的织锦没有放下,只笼着几层薄纱,章三川瞧见里面坐了个人,身形模糊,昏暗间更显得有些影影绰绰的美丽。
  是那位长公主。
  长公主的声音很低,先是问:“久仰章同知大名,听闻同知查案厉害,办事迅速,这次本宫的案子,就要托付给同知查办了。”
  章同知道:“殿下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他听长公主继续道:“本宫至仰俯斋读书,不过月余。在此之前,也从未习得骑射。这次是头一回前往校场,也是书斋中的先生们商量的结果。外人并不知道。但这事也未曾保密,先生们无意间说出去,被别有用心之人听到,也不无可能。当日于将军曾有言,说已经挑选了一头小马,为本宫日后学习备用。其中传话的太监、小厮、御马监的人,皆知道此事。应当着重调查,但也不必将牵涉其中的人都定为死罪。”
  “那日在校场外,有个小太监踩了本宫的裙子,行为举止间颇为失仪,同知不妨找他问问。”
  章同知一一听了,觉得这位殿下思维清晰,讲得十分在理,没有一般人死里逃生的慌乱以及尊上受到性命之危后宁错杀不放过的狠辣。
  宫中的传闻也有些可信之处,这位长公主竟真的可称作心地善良。
  但是在宫中,善良是没有用的东西。
  章同知道:“殿下所言之事,臣等必定仔细查明。”
  长公主的身影映在帐上,微微动了动,他又道:“而在校场之中,是贴身侍卫明野救了本宫,本宫感激至极,却听闻恩人还被你们关在卫所中。”
  他顿了顿,是毋庸置疑的语调:“无论在或是不在,本宫都不在意。他今夜须得出现在本宫面前,受到封赏恩典才行。”
  章同知低着头,行为恭敬,但话里却不是那么回事:“殿下报恩心切,臣也明白。但明野是当时唯一的见证人,他一介三等侍卫,往日里看不出什么才能,竟可拔刀杀马,实在匪夷所思。锦衣卫也得将他调查清楚,洗干净嫌疑,才能放出来,这也是为了护佑殿下日后的安全。”
  倒不是章同知拿乔,这事虽然出在公主身上,公主是苦主,但宫中做主的到底还是皇帝和太后。长公主是受害者,却没有决定的权利,他是被迫沉默的人。
  长公主轻轻“哦”了一声,似乎非常疑惑:“若是等章同知、等诸位清白的侍卫赶来护卫,昨日本宫怕是早已身首异处,魂归天外,下去陪母亲与祖父了。”
  他的声音含笑,不像是生气,章同知却从脚下生出一阵寒气,又跪地道:“臣等不敢。”
  公主似乎有些乏了,幔帐微微拨开,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生得很美,肤色雪白,手指纤长,抬起时会露出手腕,青灰色的筋脉蔓延往上,消失在薄纱遮掩下。
  这是一双不能握刀持剑的手,因其修长,又因其美丽,令观察力惊人的锦衣卫章同知产生些许疑惑,因为太雌雄莫辨了。
  但片刻后,他又确定这是一个女子的手。因为长公主的指甲被凤仙花涂抹成了红色,没有一个男人的手能如此合宜。
  然后,长公主松开手,丢出一枚腰牌,“哐当”落地,砸在章同知的面前。那是公主的东西,上面写了长乐殿主位的名头。
  长公主不再提那个救下他的明野,语调依旧是天真的:“本宫今年十七岁,若是寻常人家,也该到了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的年纪。因皇上太后垂怜,不忍让本宫太早出嫁,所以还留在长乐殿中虚度岁月。没料到竟有歹人包藏祸心,想要祸乱大胤国祚,其心可诛。此次没有得逞,想必举朝震惊,本宫虽然还想留在宫中,但也不得不担起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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