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嗯了一声,鼻尖相触,两人呼吸交缠,夜静处,软被下的摩擦细碎清晰。
“金锁链打好了么?”燕熙在亲密无间的相抵中暂忘离伤,呼吸变热问,“我想要你把我锁起来。”
“快了,我回都时带去送你。”宋北溟顺着燕熙的头发往下,“把你锁在婚床上,叫你记住洞房的痛,一生一世,几生几世也忘不掉我。”
“为夫甚是期待。”燕熙脸上发热,他适应了黑暗,单手撑身,看到宋北溟笔挺的鼻子,他爱着这个英俊又豪迈的男人。宋北溟是他的慰藉,也是他的偏执,宋北溟用温暖的血肉,在这本书里给他建了一个家。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这场血腥野蛮的任务,温柔的交贴让人沉沦,他不想天亮,很轻地说,“我想把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一齐办了。”
“这两件事离得很近么?一起办?”宋北溟觉得不对,忽地想到某个可能,眸光骤敛,诧异道,“你……是说?”
“我本不愿归都。能让我回去的,只有那个位置。”燕熙的里衣在厮磨间变得凌乱,宋北溟干燥的手指在抚摩那个“溟”字,把他的心跳都弄快了,他气息不稳地说,“两封远道而来的圣旨,一场轰轰烈烈的血统之战,一纸情定今生的婚书,环环相扣,恰到好处,必是有人在运筹。能做到如此的,只有父皇,父皇在逼我回去,也在助我回去。我没想明白他为何如此急切,但我可以确定,他一天也不想在那个位置上呆着了。”
宋北溟听得骇然,停了手上的动作,惊问:“陛下正当壮年,不该啊。”
“他或许病了,又或许快疯了,他掌握着时局,风波和人心都被他牵在手里,他织了一张密集的网,迫使我归都。远隔千里,我都能感受到他的疯狂和执拗。”燕熙沉思道,“在西境战局扭转开始,甚至在更早之前,他就在等我回去。”
宋北溟读过不少兵书和史书,史上主动退位的皇帝屈指可数。万人之上的位置令人留恋,他不信天玺帝是爱子心切的父亲,他见过天玺帝把燕熙当“刀”磨的残酷,天玺帝甚至纵容着他,让他差点杀了唯一珍爱的皇子。
这样的男人不会因为父子之爱而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利。
宋北溟试探地问:“陛下是要主动退位吗?”
“他不会。”燕熙眸光幽深,“父皇喜欢掌控,他不会允许他的上面,有人指手划脚,他忍耐四姓多年,最后甚至赔尽有四姓血脉的皇子,也要把四姓清干净。他毕生都在追逐绝对的控制,他如愿以偿站到了一言九鼎的位置,不会再忍耐了。”
宋北溟听得胆战心惊,撑住燕熙的双肩说:“那……你是要你弑父吗?”
“我……不懂他。”燕熙沉吟良久,少有地犹豫道,“我中状元入朝之后,只在册封那日见过他,我在那日曾想过只要杀了他,我就是皇帝。可他只是轻飘飘地望我一眼,就让我感到惊悚而打消了念头。我舍近求远来西境之初,并不明白他的用意,在我被这场风波推到了解手可及的位置时,终于明白了。他让我来西境,就是要我有重建江山的势力。此次的血统风波,帝王的操纵深藏不露,只有同类才能嗅到他的欲望,他……要清的不仅是四姓,还有皇姓。”
皇姓!
腐败的皇燕还有许多吃着皇粮的偏支远亲,天玺帝也不想养了。
宋北溟骇住了。
他也曾分析过无数次天玺帝。
这个帝王似无情无欲,又似深陷欲壑,无从揣摩,深不可测,根本无从下手。
两个有情人,在深夜里的交谈触及到了大靖最深的帝心,宋北溟坐起来,把燕熙托在怀里,再拉高软被,把美人暖住了,凝重地说:“那你此去,并非坦途,陛下不知还布了什么局在等着。”
“他势必要再考验我一回。”燕熙沉思道,“你我都是他磨的‘刀’,他算无遗策,必也磨了其他的‘刀’。他不介意血脉,才是他最可怕之处。他若真不是燕氏血脉,可他到底是借着燕姓上位,可他连燕姓都不放在心上,继任者姓不姓燕,他无所谓。我若没用,坐不稳江山,他才不管我;若有一日,我被取代,他只会快慰。我不是父皇的对手。”
宋北溟问:“陛下会怎样考验你?”
“他原本想看我能否放弃你,可他失望了,我没有达到他要的冷酷无情。”燕熙估摸着天玺帝的心态说,“既然无法利用你控制我,便会利用其他人。我的至爱至亲,只有你、灵儿和他。”
“陛下宠灵儿,且灵儿是公主,陛下不会为难灵儿。”宋北溟说到此处,遽然遍体生寒,他抓着燕熙的肩膀的力道加重说,“微雨,天子血,亲父血,沾不得,一沾便是永世骂名。你要做明君,千古大帝,不能有些污点。你看,此次风波之后,天下人不再提陛下,不是因为可以无视他的血脉和弑君传闻,更不是拥戴他,天下人厌恶他的血腥,所以转而请愿要太子归朝。这场风波,陛下也输了,你是唯一的赢家。”
燕熙沉默许久,他的伤手不敢动,右手去扶宋北溟的手,他们身体早已坦诚相见,可他心里藏着的恶魔从未暴露给宋北溟。
在西境静谧的夜里,燕熙没有太多挣扎,他的里衣那么柔软,他拿过宋北溟的手,教他来解自己的衣扣,他在展露自己身体的过程中,轻声地剥白自己:“梦泽,你们都说我是神明,其实我不是。我是恶魔,我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更残忍,我把这副身体折腾成这样,可谓是穷兵黩武,只为奉天殿的高座。我从来不是什么圣洁的仙子,我来此世,只为争斗,一路噬血走到这步。父皇疯颠,其实我也不逞多让。父皇不想再等,我亦然,我一刻都不想再仰望那个位置了。时势已至,此番归都,我与他必定有个了结。”
宋北溟手指微动,那水绸的里衣在暖被里滑落,他看着燕熙把被子也丢开了,眼前的冰肌玉骨如浮微光,他的手指交给燕熙,由着燕熙带着他去抚摸,像是重新认识这个人。他享受这样的交付,喉间收紧道:“我的微雨必定会赢,苍龙军和踏雪军可以护你去任何位置。”
燕熙把宋北溟环到月匈前,他抚摸着宋北溟散开的发,这发入手硬滑,宋北溟每一处都充满雄性的霸道,燕熙都好喜欢。
宋北溟在品尝他,他不由绷直后仰,姣好的脖颈露出来,随着那喉结滑动,燕熙喘息着说:“梦泽,但凡有人要我与你分开,只要我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我……我……”
燕熙的气息被那攻城亲凌乱了。
他被宋北溟托高,被完全的掌控了。
这是临别的夜,情人相抵,春宵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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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到靖都千里,快马只要两日。
燕熙带来的一千锦衣卫,邵亭带来的两千锦衣卫,还有安王府暗卫数百,加上苍龙军挪出的一千精锐,太子归都的队伍浩浩荡荡。
宋北溟一路把太子仪仗送到西境辖边。
燕熙手伤,骑不了马,只能坐马车。
北风惊雪上没有主人,宋北溟也在马车上,车辙停下时,他接了一个依依不舍的吻。
天空中海东青盘旋,紫鸢抬臂接了,取出其中的信,交进马车。
宋北溟看了说:“漠狄派人来谈和。”
“狡诈。”燕熙肃声,“若真想谈和,就该撤去定侯山北的军营,送战马,上降书,呈贡礼。漠狄人生性好战,狄搏与我们有血海深仇,没有打服的和谈都是缓兵之计。国防不固,必遭侵略;兵刃相见,打服为止。以一场彻底的胜利,换大靖一代人的安定,往后国富民强,才有真的复兴。”
“以战止战,虽战可也。①我会深入漠狄,直捣黄龙。”宋北溟提到战事,气势犀利,而他看着燕熙时,说话又格外温柔,“西境有我,你且放心。”
燕熙瞧一眼天色,略有惆怅说:“梦泽,我在朝堂,支持你一应军备,海晏河清和暗部也会倾囊养战。安王爷,你是天生的神将,青史不止会记住君王,不乏名将重臣千古流芳。我的梦泽是大靖强盛的转机。”
宋北溟听到这里,目光逐渐加重,他深深凝视着燕熙说:“今朝蛰户初开,一声雷唤苍龙起。微雨先生,苍龙已腾,夏至已至,你已不是单独领行,我来陪你。”
“夏至——”燕熙猝然怔住,嚅嗫道,“你是夏至?”
“初来乍到。”宋北溟微笑看他,“还请惊蛰先生多指教。”
“期盼夏至已久,恭谢先生执灯。”燕熙心中不忍,却也知既入执灯者,定然已经过多重考核,他从不纠结于无法改变之事,释然笑道,“江湖岂在远,所欠雨一蓑。夏至东风临,稻雨值千金。②夏至日高,微雨转沛,丰收在望。我在奉天殿,等你凯旋归来!”
宋北溟再度把人扣进怀里,情之牵绊,难舍难分,他抿唇许久说:“若不是为着千疮百孔的苍生,我他妈把你掳走,做一对逍遥鸳鸯!”
“我等你来掳。”燕熙轻声应允,眼底潋滟,若有秋波。
宋北溟真是用了一辈子的力气,才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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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都张灯结彩,迎太子归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