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通过这树,能进裴昱瑾的院里吗。”沈听澜又看了那树一眼,状似玩笑地开口。
“树?殿下,您想进裴相院中大可以走正门,何须,何须爬墙呀。”孟衡最后这几个字说得超级小声,生怕被人听见了有损他家殿下英明神武的形象。
“谁说本王是要爬墙了。本王是看那墙头不错,适合赏月,去,找个凳子来,本王要上树。”沈听澜既想要做坏事又不想被人当面抓包。
真的是又坏又怂。
“啊,殿下,这可使不得啊,这树这么高,您若是摔着了,奴婢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殿下三思。”孟衡听了沈听澜的话,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头。
“嘘,你小点声儿。”就这么一堵墙,隔音效果想来是不怎么样。
“哎,殿下,万万不可啊。”孟衡放低了声音,小声哀求,不凑近都不怎么能听见。
这场面看着,有一点滑稽。
沈听澜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知道自己再好言好语地说怕是也得不到想要的效果,于是沉下面色,压低声音道,“本王让你去你就去,你是诚心气我不成。”
孟衡闻言小心翼翼地抬头,见自家主子的脸色果真不好,隐隐有些泛白,当下也不敢再劝了,应了句是就小跑着进屋去拿沈听澜要的东西。
看着听话办事脚底生风的小太监,沈听澜长舒了一口气,他是真不习惯板着一张脸装恶人,奈何就是有人他吃硬不吃软。
太难了。
孟衡虽然话多还喜欢操心,但办事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不多时就替沈听澜搬来了一张矮凳,沈听澜站上去勉强能够到最粗壮的枝干处。
不过到底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沈听澜明显就不是个会爬树的主,在孟衡又是推又是托的帮助下才勉强站了上去。
那树离墙头还稍稍有一小段距离,沈听澜伸手恰恰能碰到墙壁,他手脚并用又费了半天的功夫才坐在了墙头。
待他坐稳后又指使孟衡去拿他特意从宫里带出来宝贝,苏尔纳。
也就是现代的唢呐,在那时候是波斯乐器Surna的音译。
夜已深,不知此时裴大人入没入眠,姑且让本王来替他安安神吧。
沈听澜将那乐器举到唇边,高亢嘹亮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惊走了停在裴昱瑾院中树上的几只小雀。
这效果真是,出乎意料地好。
他吹这玩意儿呢,没什么技巧可言,用力,够响就完了。
窗外这乐声响起时,裴昱瑾刚借着三分酒意泼墨完成了一幅锦绣江山图。
今夜微醺,他却毫无困意。
循声走出屋门在墙边站定,一抬头就看见了因为用力而面色泛红的沈听澜。
很好,不进院门也能实现被当面抓包的愿望。坐在墙头进退两难的珩王殿下对此很是满意。
秉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沈听澜恢复了一下气息,脸很红但心不跳地说道,“裴相,真巧啊。”
作者有话要说:
采访者:副指挥使?
傅筠:是傅指挥使,不是副指挥使,谢谢。
第5章 巧
“巧?是挺巧的。”裴昱瑾面无表情地吐出了几个字,而后就是相顾无言。
当然,沉默只会让气氛更加凝固,在确定了底下那人不准备开口缓和后,沈听澜抬手指了指上空。
“裴相你看,今夜月色甚好,宜赏之。”
好在这夜的月确实明朗,没让这已经足够令人窒息的氛围更进一步。
但裴昱瑾却并未随着他的指引抬头,而是瞥了一眼沈听澜手中的乐器,道“已近子时,殿下不去就寝倒是雅兴颇高。”
“这个吗?哦,皇兄的千秋宴快到了,本王身无所长,却也想要聊表心意,让裴大人见笑了。”沈听澜笑得十分含蓄,透露出几分羞怯。
裴昱瑾闻言唇角勾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元帝的生辰刚过去不足两月,下一个千秋宴还得到来年。
“殿下有心了,陛下若是知晓,定然会十分欣慰。”提前十个月就开始准备,可不正是十分用心了吗。
“不过殿下还该注意身体,夜风凉,仔细吹病了。”很显然,此刻的他并不想要分太多的精力给这位有些顽劣的小王爷。
“那,裴相怎么还不就寝,勤勉虽好也当注意休息。”沈听澜面上含笑地关心着,实则心中有些抓狂。
他就是以为这位已经睡着了才会想着要来扰他清梦的,这睡都没睡,谈何扰啊。
不都是戌时睡,寅时起吗,裴相你怎么不按规律的作息来,你这样每天就睡四五个小时,很容易猝死的呀。
这么一想,沈听澜的面上都带了几分忧色,这可不行,这主角攻要是中道崩殂他还怎么完成任务,这要死也别带他一起上路呀。
裴昱瑾本已想着要回去,闻言又停下了想要走的动作,将他的面色看在眼中。
那脸上的忧惧不似作假。
本已到嘴边的一句“与君无关”变成了一句下意识的解释,“平常,不会如此。”
他似乎并不习惯于这样毫无保留的关心,于是又生硬地补上了一句,“殿下若是喜欢乐器,臣明日替您选一位师傅悉心教导,等到陛下的千秋宴,您定会有所成。”
如此,也算是报答了他这一句话的关心。
嗯?
却不知沈听澜闻言眼睛都瞪圆了,不是,他真的不是想要学乐器啊。
这人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激得他喉间泛起一丝痒意,才惊觉确实是有些凉,用空着的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闷闷地咳了数声才觉得好了一些。
“殿下还是快些回去安置吧。”这次裴昱瑾却没急着走,似乎是想要等着对方先行离去。
反正计划也没办法实行了,沈听澜点了点头也不欲久留。
但他看了看身后在风中摇曳的桃树,有些不太敢动。
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他虽不恐高却也是怕摔下去痛的。
“裴相,我要是往下跳,你能接住我吗?”沈听澜试探性地问了问,也不太敢作妖,照他这个小身板,要是摔下去是真的够呛。
而从裴昱瑾的视角看去,入目的是一个裹着狐裘的瘦弱少年在墙头咳成了一团,瞧着怪可怜的。
“可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管这档子闲事了,权当善心大发了。
“你保证,我要是摔死了肯定会去你梦里找你的。”要不然说他会得寸进尺呢,在确定了这人不会见死不救后,沈听澜也就没有之前的那份小心翼翼了。
啧,像极了皇后宫里那只长毛猫,惯是会恃宠生娇的。
“臣许久不曾做梦了,殿下若是能来也是极好的。”
之前胸腔中的那一缕郁郁之情,随着同这人的调笑倒是渐渐消散了,裴昱瑾也生出了一些逗他的兴趣。
“那,那还是算了。”沈听澜还是觉得这人不靠谱,准备自艰难一些自己下去。
却不料起身时失了重心,整个人直接就往下倒,他能做的就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往裴昱瑾院中倒而不是往桃花树上砸。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祈祷着裴昱瑾可千万要接住他,他不想要变成肉饼。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来临,他再睁眼时已经落入了一个带着酒香的怀抱。
前世虽然应酬多但他最不喜欢酒味,不过这人的身上带了些冷冽的清香,并不难闻。
裴昱瑾并没有由着他在自己身上愣神,将他小心地放下,“嗯,确实不重。”
这话是在回答这人下马车时说的话,沈听澜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听懂了,下意识回答道,“那是自然。”
他决定暂时抛弃这人不靠谱的想法,至少这一次这个人还是给足了他安全感的。
裴昱瑾凝眸看了他片刻,突然抬手向他靠近,沈听澜躲闪不及,两人的距离靠的很近。
“你,做什么。”沈听澜的言语有些许迟疑,这人凑近的感觉和皇兄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让他的心跳在一瞬间有种突然加速的感觉,就,很不正常。
“殿下,您没,没事吧。”从看到沈听澜在墙头晃的时候孟衡就被吓得够呛,也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的就往裴昱瑾院子里冲。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一点多余了,于是便赶忙跪下不再抬头多看一眼。
裴昱瑾瞥了那太监一眼后从容不迫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手中捏着一瓣桃花。
那桃树花开得正盛,沈听澜从中过难免沾了几片在身上,他墨发上缀着的一瓣别有风情。
“今日多谢裴相相救,本王乏了,先走了。”沈听澜说不清楚此刻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他想要逃离,在路过孟衡时抬脚轻轻碰了碰他示意他跟上。
孟衡麻溜地爬起来冲裴昱瑾行了一礼,然后小跑着追上自家明显有些慌张的主子。
看着光速消失的主仆二人,裴昱瑾轻笑着摇头,此时好像是有几分困意了。
沈听澜是一路冲到了卧房,他不是很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表现地那么心虚,他将摆放在一旁的毛巾丢进水盆中打湿,然后在脸上蹭了蹭试图能令自己清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