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一缕强光忽然射了过来,老夫人的身影在一片炽白的强光中,根本无法直视。
鹿尘收回目光,只觉心脏挣扎着往外跳似的,眼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一缕缕银光随着表皮下的血脉闪动着,他扶着柱子勉强站定,好一会儿那银光才渐渐暗了下来,鹿尘捂着胸口出了御灵宗。
蒲苏送走了祖母却不见鹿尘,听海楼也没有。
混蛋!
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居然跑路了!
蒲苏问李清童道:“你知道鹿尘去哪了吗?”
李清童皱着眉有些莫名其妙的眉头,鹿尘去哪了,他怎么会知道。
但他听得出来,蒲苏的画外音明显是,你俩的关系,你会不知道?
李清童只能用沉默来表示他跟那家伙没什么关系。
鹿尘确实走了,蒲苏都没来得及打听妖族的情报。
“赶着投胎似的,也不言说一声。”蒲苏的顺水人情打了水漂,怎么来又怎么去,但不免还是有些气恼。
“也许是。”
李清童忽想起鹿尘早上的话,和之前说的起死回生的事情,难道他找到髓玉了?
过了几天李清童回了宗门,蒲苏看看日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收拾东西回了凌云宗。
蒲苏走在寂寂无人的山道上,还未迈进凌云宗的门,就被一双温热的手掌从后面蒙住了眼睛。
他慢慢勾起了嘴角,因为闻到了那手上一股熟悉的气息。
夜玄的鼻息忽然就贴了上去,将人卷进一片树林的浓荫里。
橙黄的落叶铺了一地,两朵雪白的裙裾像花一样在落叶上绽开。
“玄哥。”蒲苏躺在落叶上看着高阔的天空。
“想我了吗?”夜玄躺在他旁边呵气如兰,看着蒲苏的眼睛。
“想了想了。”蒲苏忽然转过身子,被夜玄焦灼的气息烘出了一身汗。
夜玄皱着眉,对这敷衍的行为极不满意似的,伸手就往蒲苏的肋骨上挠去。
蒲苏腾的一下坐起身子,连连求饶。
夜玄收了手,猝不及防的凑了过去,浅浅的吻着蒲苏的薄唇,“我想你了。”
蒲苏能感觉到夜玄说话时嘴唇的翁动,报复心起,不轻不重的用小白牙硌了一下。
“嗯?”夜玄嘴角一痛,皱着眉,“看来不能轻易放过你。”
“好了,玄哥,我不闹了。”蒲苏挣扎着躲着夜玄的手,一头扎在夜玄怀里。
“那你想我了吗?”夜玄顺着他长长的头发。
“嗯。”蒲苏乖顺的点点头。
“有多想?”夜玄一把将人揽住。
蒲苏忽然将头抵在夜玄额头上,娇腆道:“日思夜想还不行吗?”
夜玄这才捏捏他软乎乎的脸,俩人躺在落叶上看着天空。
“玄哥?”蒲苏迟疑了一会儿,看着夜玄的眼睛。
夜玄一只手枕在头下,一只手将蒲苏揽在臂弯里,见蒲苏欲言又止的,问道:“怎么了?”
“那个……夜前辈……,夜前辈忌日快到了,不如我们把她迁到仙莱山的新家如何?”蒲苏心惊肉跳的说完,生怕触动到夜玄不好的情绪,细细观察着他的脸色。
夜玄看着蒲苏小心翼翼的样子,既心动又心疼,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多近都不够近似的,恨不得和他融在一起。
“嗯。”夜玄应道。
蒲苏不料他竟如此轻描淡写,还以为又要说他自作主张,他抬起夜玄的脸,轻轻的凑上去,给了他鼓励的一吻。
蒲苏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准备找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将夜寒烟的遗骨迁到仙莱山。
这本来是原书中夜玄黑化后做的第一件事情。
黑化后的夜玄不仅将夜寒烟的遗骨迁到仙莱山,而且还把曾经诋毁过夜前辈的人一个个做成人俑,据原书中描述“仙莱山外十数里内具是无名干尸,一个个垂首跪立在地,齐齐朝着夜寒烟的墓碑的方向,举目望去,犹如一列列士兵,甚为壮观。他们将永生永世在此为其守卫亡灵。”
蒲苏直看得心里发寒,一个人要多绝望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宁愿替夜玄承担这种痛苦,也不愿他变得如此冷漠可怕。
好在夜寒烟前辈的遗骨顺利入了仙莱山,林云飞撂下锄头,对着玉碑道:“放心吧夜前辈,我们是夜玄的朋友,会代替您好好照顾他的。”
谷慕千拿着一捧鲜花放在晶莹的玉碑前:“虽然没有机会见过您,但晚辈以您的德行为荣,仙门也为有您这样的弟子感到光荣。师哥资质超绝,以后也一定会成为仙门弟子的楷模。”
蒲苏静静走到玉碑前,像是了却一桩心愿,该说的话在心里反复很多遍,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末了淡淡的道:“若您泉下有知,请保佑他永远幸福。”
“那是自然,夜前辈一定听得到我们的话。”林云飞拍了拍蒲苏和夜玄的肩膀。
夜玄眼中闪着湿润的光,和每个人抱了抱,一股说不清,但很汹涌强大的力量冲击着他的胸膛。
他从小饱受人情淡漠,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还有这么一群朋友。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边的蒲苏身上,还有这么个人,他想要用力全力保护他,想要永远陪着他。
夜玄心中冰冷的盔甲一瞬间瓦解了似的,顿觉过往种种都比上此刻的云淡风轻。
第五十七章
夜玄一大早便去了兴阳殿。
谷御书坐在书桌前,夜玄轻轻推门进去的时候谷御书从一堆旧典籍中抬起了头,“玄儿啊,你怎么来了?”
夜玄恭谨道:“世伯,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谈谈。”
谷御书见夜玄神情严肃,俩人到里间隐秘一点的茶室坐下。
窗外一片翠竹的影子,瑟瑟的投在古朴的茶海上。
水雾氤氲中,谷御书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的,玄儿枉负宗主重托。”夜玄神色歉疚道。
“别这么说孩子。”谷御书拍了拍夜玄的肩膀,“虽然合籍之约是两宗的先人定的,如果你和慕千能情投意合不失为一桩美谈,既然你另有主张,我相信你已经深思熟虑才做出了决定。
世伯没有看错你,责任很重要,不止是对别人,更重要的是对的起自己。你不要有负担,这里有书信可以给你看看。”
谷御书拿出一沓两宗先人生前的通信递给夜玄,“作为长辈自然是希望你们能找到自己契合的道侣,这样才能互相促进,将修仙之道发扬光大,这也是双修的初衷。”
“是玄儿辜负了慕千的青睐。”夜玄垂首道。
“这世间也许其他事情有对错,唯独感情这事,没有对错可以说的,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我们都是在忠于自己的内心,一厢情愿不如两情相悦。慕千会明白的。”
夜玄母亲早亡,师叔师伯都是刻薄之人,夜玄在谷御书身上体会到一种被长辈关怀的感觉,心头一热,“多谢世伯理解,但晚辈还是暂避一段时间……”
“无妨,我既招你入凌云宗,凌云宗永远都为你敞开这扇门。你依然做你的门客,至于临溪园的那邦子弟还是尽量少接触。
课业是要继续的。我不希望你因此有什么不必要的负担,破灵虚真境是一道坎,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折在这个关卡,我希望你全力以赴。
人生总要经历一些事情,这就是成长啊,无可避免的成长。”
谷御书不免感慨,还是年轻好啊。
夜玄见谷御书喝着茶,眼神放空,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就告辞退了出去。
直到夜玄出了兴阳殿,谷慕千才从一列书架后钻了出来。
“你都听到了吧孩子。”谷御书靠在雕花的红木椅背上,闭目凝神,“在你生命里匆匆走过的终究是过客,你要找的是那个愿意为你停留的人。
只是茫茫人世,能找到一个愿意为自己停留的人谈何容易啊。希望你们都能得偿所愿。”谷御书感慨道。
谷慕千出了兴阳殿,脑子里一直空空的,他不停回想着谷御书的话。
曾经那些追求他的仙门弟子哪一个对他不是万般殷勤,后来又跑到他人门前,只贪一时新鲜。
蓦然回首,竟连他们的容貌都想不起来了。
他们不过是过客罢了。
又有谁会为他停留呢?
天上渐渐飘起了雨。
一滴滴落在谷慕千身上脸上,他心情有点低落,茫然的走在山道上,不一会儿衣服就湿了。
可是走着走着,雨忽然停了,谷慕千才停下脚步,看着几股水流在他面前淌下。
不是因为雨停了,而是头顶上有人给他撑起了伞。
“怎么下了雨都不知道躲?”林云飞浑厚的嗓音,抱怨中是宠溺的微嗔。
他的声音在谷慕千身后响起,谷慕千忽然转身扑在来人的怀里哭了起来。
林云飞一惊,吓得不敢动,拍着谷慕千后背:“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我是不是不值得被喜欢?”谷慕千呜呜咽咽的抽泣着。
“怎么会?”林云飞扳着谷慕千的身子看着他,“你这么美丽善良,天下怎么会有不喜欢你的人。是他们不配,别哭了,再哭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