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给李清童解了毒,他每次看到李清童便觉口干舌燥,心情烦闷,心中有种强烈的渴望想要扑过去……
中午的时候,李清童没有再给鹿尘送药。
蒲苏躲在书房,权当没有看到李清童像行走的炸药包一样的脸色。
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当和事佬两头不讨好。
其实他这次回御灵宗没想到会遇见受伤的鹿尘,既然遇见了,也许是个接近妖族的机会。
蒲苏这次回来想冷静一下躁动的心只是一部分原因,其实还有两件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事。
一则是为了照顾祖母,祖母毕竟年纪大了,放到民间已然是难得一见的老寿星了,如果她的命真是向上天借的,现在似乎是到了该还的时候。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她身上的灵力正在以能够感受到的速度散佚,老夫人其实比谁都清楚,但她表现的却比任何人都坦然的多。
蒲俊楚背地愁眉苦脸,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世界修仙之人的归属往往只有两个,要么历劫飞升,但古往今来,真正修成正果的又有几何?
无法历劫飞升的终究要殉道,最后身死道消,谁都逃不过自然法则,只不过修为高的能多活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后人源源不断的进入仙门,让道法得以继承,然后代代相传,绵延不息。
蒲苏的祖母对此事很看得开,年纪大的人对生死似乎比常人更超脱一些。
老夫人现在睡眠多了,仿佛渐渐回到婴孩的状态,蒲苏在她醒着的时候陪着她,等老夫人睡着了便独自待在书房。
自从上次他让匠师为夜寒烟打造玉碑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没记错,御灵宗创立之初有一块镇宗的灵玉,原书中说的神乎其神,有起死回生之能,但除了初代宗主,后人再没有见过。
夜寒烟的玉碑乃是御灵宗一个海岛下的镇海玉,固然举世无双,但蒲苏直觉那并不是书中描写的灵玉。
如果真有这么一块灵玉,蒲苏自然要将它找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他本来想问问蒲俊楚,一想他如果知道的话,那原主的母亲也不会死了,难免勾起伤心话题,还是算了。
但他翻了很多典籍,御灵宗的各类传记中都没有记载。
蒲苏揉揉头昏脑胀的脑袋,古文真是太难消化。
他跑去灶房准备讨些吃的,看到鹿尘远远走了过来,便躲到了山墙后。
本来在厨房忙活的是侍童们看到这么个近在咫尺的大美男,手中的活都忘了,愣在原地。
只有李清童看不见似的该忙什么忙什么。
鹿尘径直走到他旁边,“我就这么说说你都受不了了,那以后要是做起来……”
李清童抄起一叠玉碗不客气的仍了过去。
鹿尘轻轻侧身躲了过去,一叠玉盘落在地面的石墩上,发出十分悦耳的脆响。
众侍童不料如此变故,都是一惊。
蒲苏猫在墙角,只听小院中丁零当啷一阵脆响,接着是呛啷啷锅碗瓢盆演奏的一曲交响。
众弟子在逐渐疯狂的乐声中慌慌张张的退场,纷纷从门里挤了出来。
蒲苏立马猫起身子,这是什么大型家庭不睦现场,溜了溜了。
李清童出现在蒲苏面前的时候神情有点颓然。
蒲苏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前给他整理凌乱的头发,“清童,这是怎么了?”
李清童脸上垂下几条黑线,幽深的眸子里一股怨气,“你另安排人吧。”
“鹿尘欺负你了?”蒲苏的声音陡然飚上一个八度,一脸不可置信的震惊,“我好心救他,他竟然狼心狗肺欺负起我的人了。”说着撸起袖子冲到了听海楼。
当他见到鹿尘的时候,识相的把撸起的袖子放了下来,看李清童没有跟来,才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鹿尘撩起胳膊,他那不见血色的雪白皮肤上竟然十数道被利器,应该是碗碴子划出的伤口,脖子和脸上也有数道,蒲苏倒吸一口凉气,可惜了这么美的脸了。
鹿尘只检查着伤口,有事没事还看不出来吗?
蒲苏定了定神,他都快忘了他作为娘家人不能心软,要给清童撑腰的,拿捏出一丝高傲的神奇,“你不许欺负我们家清童。”
“我欺负他?”鹿尘简直百口莫辩,他可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为了李清童解气,都站着没敢躲。
蒲苏也看出来,鹿尘要是动手的话,他和李清童加起来可能都不鹿尘的对手。
“反正你明白就好。”蒲苏的底气一下就泄了个干净。
他也没想到李清童有这么惊人的爆发力,心道:这是碰到他哪根弦了,触发了大招。
李清童在蒲苏面前的时候还是个百依百顺的小绵羊,怎么到鹿尘这里竟成了呛人小辣椒?!
鹿尘看着蒲苏眼珠乱转,不怀好意的忖度着他,并未说话。
蒲苏正打量着人,与此同时,竟然看到鹿尘身上的伤肉眼可见的愈合了。
这是什么电影特效?!
蒲苏凑近看了看,完好如初!
然后他抬头往上看的时候,那双淡淡的琥珀色眼睛,眼梢挑起一个不容靠近的弧度,凝视着他,蒲苏只得悻悻的道:“那你好好休息。”
第五十六章
李清童在和鹿尘的争执中没有吃亏,再加上蒲苏软磨硬泡,就又端着汤药走到听海楼。
鹿尘掀开被子,一袭墨绿色的锦丝中衣,领口将系未系,一块倒三角形的肌肤从脖颈延申到胸前。
他发如白瀑,从床上走下来。
这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通过雕花的窗棂洒进来,斑驳的花瓣状光影落在鹿尘的侧脸上。
他的脸轮廓并不十分分明,玲珑有致,越看越像神话里描写的人物似的。
他接过李清童手中的药碗,仰面喝完,神态出奇的平静。
“怎么?”鹿尘见李清童一直打量着他,“我不招惹你,你反倒不习惯了?”
李清童闻言脸上神色一滞,从一丝奇特的惊讶中恢复了平时对鹿尘的那种装腔作势的漠然。
如果真心讨厌一个人,其实只想把对方当成空气,然而就算李清童真的讨厌鹿尘,鹿尘那张脸也不是可以说忽视就忽视的掉的。
他从进门就感觉到从鹿尘身上散发的异样。
“过来坐。”鹿尘声音很轻,但是不容拒绝。
坐就坐,不坐还当我怕了你,李清童走了过去,和鹿尘隔着一个凳子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那么远干什么?”鹿尘手臂一伸,将李清童扯了过来,李清童惊呼一声,跌坐在鹿尘怀里。
一缕清风平地而起,卷过门窗,哐啷啷齐齐的合上了。
鹿尘的头发在微风中飘扬飞逸,一股异常清新的味道,仿佛弥漫着薄雾的丛林的味道,随风飘进李清童的鼻子里。
李清童只见鹿尘的长发上似乎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浑身一种朝气蓬勃的气场。
再探他的脉时,浑厚有力,完全没有受过重伤的痕迹。
“旧疾罢了,过一段时间便会发作。”鹿尘抱着侧坐在怀里的李清童道。
李清童听到鹿尘的解释,脸上的讶然并未消解,寻常人得了这么重的顽疾,发作时九死一生,鹿尘竟然在反复发作中,还这么快的时间就能恢复?
他对小时候从书上学来的妖族的生理知识产生了质疑,不过想到妖族的生理,李清童心里咯噔一声。
书上说妖族成年后在寻求小伙伴的时候会释放特殊的气味吸引他们,所以鹿尘身上的香味是怎么回事?
特么的在故意吸引他吗?!
李清童喉头一紧,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鹿尘禁锢了一般,“我要走了,在此之前我想再好好看看你。”
李清童满脑子都是妖族找小伙伴的事情,根本没理会鹿尘说什么,使尽浑身解数挣扎。
鹿尘的手臂却有力的将他箍住,不一会儿李清童就有些喘了。
鹿尘琥珀色的睫毛犹如摇曳的木蝴蝶,李清童看着木蝴蝶悄然飞近,吓的闭上了眼睛,只能感觉到心脏咚咚咚的直跳和喉间太过干燥不由自主的滚动了的喉结。
一缕温热在他眼皮上轻轻熨过,李清童睫毛一颤。
“鹿尘。”
蒲苏见李清童进了听海楼半晌也没出去,生怕再出什么事,刚一推门,看到鹿尘深沉的有些凶狠的眸子,赶紧关门退了出去:“不好意思,打扰了,告辞。”
李清童连忙趁机推开了鹿尘,一路下了楼。
不知为何,他鼻底一整天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你找我何事?”鹿尘绕到一片花园里散步,看到蒲苏坐在一个凉亭下的石凳上。
蒲苏还未答话,就听远处一个声音唤道:“苏儿。”
“来了来了。”蒲苏急急放下茶杯,转身对鹿尘道:“待会儿再说。”便一溜烟向老夫人奔去。
鹿尘随着蒲苏奔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苍老的身影坐在花丛中,那便是蒲苏的祖母了。
她和蒲苏说着什么,然后转过身向鹿尘的方向看了一眼。
有那么一刹,鹿尘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