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苏当时精力有限,可能做的封印没那么牢固,但他有幽冥剑,以他的功底可以轻松杀了魇妖,何必这么大费周折,做出如此残忍行径?
傅仁没看见蒲苏脸上的阴晴不定,嘴巴合不住的道:“他当时脸上的表情倒让我想起一件事。
去岁妖狼一族被妖族驱逐,很多逃到了中陆,我带着一队仙门弟子劫掠了一个妖狼群,杀了狼王的部下和孩子,一路追到一个断崖。
狼后和它腹中的孩子,被几个弟子射死后摔了下去,那时候一脸狼狈的狼王就是那个神情。
他当时就是一副只有妖魔才有的那种表情。”
傅仁说着不知有点后怕还是什么,反而不吭声了。
隗骨持汤沃灌的进来,看到傅仁竟然翻窗进了房间打扰小师叔静养,拿着扫帚就辇。
傅仁一把捉住他道:“你这个没规矩的小东西。”
蒲苏咳了一声,隗骨遂松了手赶紧跑到榻前,蒲苏摆手道:“那个赌注是你输了,我不需要你铺床叠被,你离的远远的,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傅仁看主仆二人对他一脸的不待见,好没意思的出了别苑。
蒲苏的药性发作,眼皮沉沉的合着,直睡了一天一夜方醒。
问时李清童已经被他宗门的弟子接了回去。
隗骨正在灶房熬药,见林云飞和谷慕千进来,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出来迎候。
林云飞摸摸他的头,“怎么哭的泪人似的,小师叔虽受了些皮肉伤,好在灵基并未受损,将养些时日也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隗骨哪见过小师叔受这么重的皮肉伤,小时候磕一下碰一下都要人命似的哭的没完。
“秋猎结束后让弟子们集中起来把妖兽的尸体检查了一遍,只查出个发情期的狐狸。”林云飞坐在茶几前,叹了一口气。
“猎场上的妖兽有原先就在荒山里的,也有之前从北荒捉来,放进去充数的,很难查证出什么。”
蒲苏知道就算追查下去,顶多也就查出陈出人这个替罪羊而已,当时没有人赃并获,现在易沐阳根本不会承认。
谷慕千熬了滋补的汤药带过来,盛了一碗递给蒲苏。
蒲苏先是对谷慕千的手艺夸赞一番,遂问道:“夜公子呢?”
“他呀。”林云飞和谷慕千对视了一眼,“忙着呢。”
蒲苏眉头一皱。
照林云飞所说,夜玄门可罗雀的别苑竟是热闹起来了,每天都有礼单不停的往他宅院里送。
自秋猎结束后,明眼人看到谷御书对夜玄的态度,可能作为谷慕千的道侣的几率,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善于应变的及时调整了态度,巴结起这个曾经最不受欢迎的候选人来了。
夜玄也颇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一开始让林云飞帮忙张罗了几回,现在竟是完全放开了手。
他待人接物自然得体,不捧不踩,以前看不上他的人登了门,他也照样款待,倒让人觉得这人不拘小节,怀疑起当初的眼光来,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人竟有如此风度。
借着谷慕千未合籍的道侣身份,多少人跟风而来,有时候谷慕千过来帮他应酬一二,众人见这两位才貌俱佳之人,还未合籍就如此相亲相敬,恭维话时刻在嘴边挂着。
蒲苏闻言只是惊讶,他的性子不是向来不喜欢和其他仙门为伍吗?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原书中他就是太过疏离寡淡,在仙门弟子中像个边缘人。
和他们打成一片也好,有了归属感,就不容易黑化了。
这伤一养就是半个月,蒲苏喝药喝的整日里脑子昏昏沉沉。他没让隗骨把受伤的事情告诉御灵宗,怕祖母担心,只说是不小心磕碰了一下而已。
期间谷御书来看望几次,林云飞、谷慕千有时候轮着番来,有时候一起来。
夜玄却是一次都没见,蒲苏知道他忙,只是心里老有一种不知怎么安放的情绪隐隐作祟,于是趁着隗骨酣然入梦,管不了他的当儿,一个人溜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月光皎洁,星辰熹微,蒲苏顺着一条小路不觉走向了演武场。
一股剑气震的紫竹林枝叶微荡,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在练剑?
蒲苏穿过紫竹林,就见月光下一抹熟悉的身影,蒲苏不动声色的立在边上看了一阵。
越看越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夜玄那优美大气,兼揉并济的剑势似乎比以往多了几分锋芒。
只见他空中剪腿拉的又直又长,翻身落地时余光看到竹林边一个瘦削的影子。
夜玄收起剑,他正练的气血翻腾,浑身滚烫,蒸腾的白皙的面皮下透出一点微红。
他气息微喘,喉结上下一滚,看着来人。
“你最近都在这里练剑?!”蒲苏躺在榻上每日听着剑声,还以为是错觉。
就算有人练剑,他怎么也没想到是夜玄,他白天忙着应酬,哪能三更天就起,晚上他睡了一回,醒来时还能听到剑声,不要命了?
“嗯。”夜玄神色淡淡的应道。
他拭了下剑,长剑入鞘,正是准备要走的样子。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蒲苏追问道。
“问什么?”夜玄转身看着他。
蒲苏看着夜玄灰蓝的眼眸直直的盯着他,心虚道:“问我怎么知道你灵池里封印着一把剑,又是怎么解除封印,将幽冥剑取了出来……”
“你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多了。”夜玄说完竟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任谁也能听出话里的怨念。
蒲苏追了上去:“没有没有,我这人其实特别简单。”
蒲苏一路跟了过去,这时候绝对不能让主角攻对他有什么误解,他得赶紧答疑解惑。
“其实我很久以前看过一本书,上面写了很多这个世界的事情。说当年夜寒烟前辈和万妖王同归于尽时,将他的一部分灵元封在你的灵池里。我当时找不到别的方法可以救你,我真不是有意冒犯你和夜寒烟前辈的,我发誓!”
蒲苏走的急,说的也急,不料夜玄停了下来,没刹住车,“咚”的一下栽到夜玄后背上。
“我看你一点不简单。”夜玄背对着蒲苏,侧过脸道。
蒲苏从他侧着的眼角里看到一丝愠怒。
“你分明就是傻。”
“你为什么不走,你明明打不过,连跑都不会吗?”夜玄声调冷的就像夜里的风,一点点吹走蒲苏身上的温度。
蒲苏看着他起伏的后背仿佛压抑着滔天怒火,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连最低级的动物都知道趋利避害,所以,你是傻的吗?!
你知道我当时清醒着,却又动弹不得……”
夜玄顿了一下,仿佛努力梳理了一下情绪,但终究压制不住,回过身看着蒲苏,“为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死在面前的绝望还要让我再经历一次……
你是神明派来折磨我的吗?”
无数语言在夜玄心中呼啸而过,他喉头一阵微动,颤抖的嗓音在漫天的怒火中走向了寂灭。
他不想生气,也不该发脾气,他应该彬彬有礼的对蒲苏表示感谢,毕竟他救了他的命。
但连日来胸口鼓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让他凭空升起一股怒气,就算是怒吼都不能让他舒服半分。
“我只是想救你……”蒲苏垂手立在一边,这些天喝药喝的没什么胃口,真个人瘦了一大圈,立在风中,有种形销骨立的柔弱感,他鼻尖一酸,眼中泪花闪闪,十分委屈的小声嗫喏道。
夜玄双眸一颤,感觉胸口的火墙被这脆弱的声音叮出了一个裂缝,所有的情绪瞬间土崩瓦解了。
蒲苏只顾低着头看脚尖,不敢抬眼看对面,不料夜玄突然走过来,将他整个揽进了怀里。
“对不起……”
夜玄身上的温度隔着衣衫迅速传递过来,他的气息呼在蒲苏耳边,蒲苏耳根直痒痒,也不敢动。
不愧是主角攻,道歉的方式还真特别。
第三十四章
“我不坑你,我是来保护你的,相信我。你看……”
蒲苏被夜玄双臂紧紧的环着,挣扎出双手从衣领下抽出一根链绳,上面系着和夜玄手上一模一样的法戒。
“上次见匠师的时候随便提了个想法,没想到匠师还真做出来了。这是一对,它们可以互相感受到对方,这样以后你有什么事情我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了。”
蒲苏扯着手里的法戒,灵光一闪,夜玄手上的法戒跟着闪了一下。蒲苏鬼机灵的冲夜玄眨了一下眼:“是不是很神奇?”
夜玄突然松开手,走到一边,“你说是就是吧。”
蒲苏偷偷地看他,他转过身去,怎么看样子还有点嫌弃似的。
蒲苏重新将戒指丢进怀里,那戒指被风吹凉了,贴着他的皮肤,蒲苏一个激灵收缩一下肩膀。
“我送你回去。”夜玄柔声道。
“嗯。”蒲苏慢悠悠的走着,他走不快,腿上的伤还没长严实,刚才追夜玄的时候走的急了,腿上的筋跳着疼。
“我背你吧。”夜玄忽然蹲起身子。
蒲苏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
夜玄只好搀扶着蒲苏,他才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