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苏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漠然和冰冷,也难怪,原身弄啥碎了他的随身玉玦,夜玄现在一定对他恨之入骨。主角攻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会记住这笔账,然后加倍还回去。
想到此蒲苏心下一悸,但以原身的性格,此时定然会借机报复,仗着自己的身份治他个不敬之罪,然而蒲苏此刻内心却如耗子见到猫,表面上勉强拿捏出一丝盛气凌人,“我不需要一个伤患帮忙打理别苑。”说着将一个小玉瓶放在花坛上,还不等夜玄反应就一溜烟出了花圃。
蒲苏静坐在阁楼的书房,时而隔着窗棂看看后院中的人影,心道,这算是第一步吗?把夜玄留在别苑,这样追求者们就算想找事儿,至少在他伤好之前是不能的。
想到此蒲苏解开纱布,伤口刚刚凝结,药膏已经和伤口融合,凌云宗的药效自是不凡,加上原主的内力,伤口不出几日便会好,时间太短了。蒲苏索性将药膏挑除,牵动的伤口又裂开了,渗出一股鲜血,他额头上冷汗直下,双手发颤,咬着牙勉强将纱布重新绑好,只能以此延缓伤口的愈合,能拖几天是几天吧。
蒲苏躺在长椅上,不觉渐渐睡着了,醒来时已日近薄暮,隗骨在院中忙碌。
那么,正在给他按摩头皮的是……
“你醒了?”一个沉静的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蒲苏脑中几乎不假思索的蹦出了一个名字,李清童。
李清童这个角色蒲苏在看书时就捉摸不透,从作者对他简单的描述中感觉他是个内心深沉的家伙,话不多,性格倒像颇有城府的大反派,好在他只是原主的朋友。
李清童的家族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他父母早亡,家业被人抢空。蒲苏小的时候和祖母外出遇见流落街头的李清童,将他带回了御灵宗。御灵宗没有把李清童当做仆人,反而让他和家族弟子一起修习,并且在他成年之际给了他一笔资产,让他重振宗族。
蒲苏无疑是李清童的救命恩人,李清童待他自是非同一般,对他唯命是从。原书中夜玄成为魔君对他们展开追杀的时候,李清童为了给蒲苏争取一线逃生的机会,死死拖住夜玄,最后被削成人棍,下场也是十分的惨。
蒲苏直起身,手臂一晃动,疼的想咬牙,表面却平静的问道:“来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李清童身量颀长,长相十分清俊,剑眉横扫,漆黑的眸子幽深的像一潭池水,见蒲苏起身,将他散乱的长发重新梳理好,插上玉簪,俩人遂移到庭中矮榻前。
隗骨端着一壶煮好的新茶进来,看了李清童一眼,蒲苏假装没看见他们俩人眼神交会,想必隗骨已经把他受伤的事情告诉了李清童,隗骨添着茶水,一边道:“小师叔心神不宁了好几天,总算踏实睡了这半晌。”
蒲苏端起茶杯斜了他一眼,隗骨识相的收起茶盘,起身道,“该传晚饭了,李宗主就陪小师叔一起用晚饭吧。”
李清童放下茶杯“嗯”了一声,目光始终未曾离来开蒲苏。
四下寂寂,两人一时无话。
蒲苏正搜肠刮肚的想要牵出个话头,不料李清童抬起手探到蒲苏的脉门上,蒲苏冷不防手往后一缩。
第三章
李清童略通医术,给蒲苏探脉也很平常,蒲苏唯恐刚才表现太过,露出破绽,脸上依旧是淡然的表情,只道:“一点小伤而已,隗骨已经给上过药了。”
李清童收回手,神色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又睡不着了,可是因为在北荒受的伤?”
蒲苏抿了口茶,“损了一点修为,没什么要紧。好不容易躲了祖母,你倒来聒噪我。”
“那饭后我陪你走走。”
“也好,我去换件衣服。”晚间多少还是有些凉,而且广袖衫太容易被李清童探到脉象,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李清童深渊一样的眸子里,李清童太了解原主了,如果被他发现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换了芯儿的,总觉得他会第一时间给他开膛破肚。
俩人散步归来,已经暮色四合。
虽然蒲苏再三劝说,李清童坚持要把他送到别苑,直到蒲苏在榻前坐定,“你现在是一宗之主,要以宗务为重,早点回去吧。”
这么正经的话蒲苏平时是不说的,在李清童看来,蒲苏把他唯一的认真与关心都给了他,“那我改天再来看你。”
蒲苏不置可否的喝着茶,心里只想他快点走。
李清童刚转过身,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暮色中走来,在后院的花圃中忙了一天的夜玄走到前庭,目光掠过李清童,没有发现隗骨,就把手中的册子放到蒲苏面前的木几上,视若无睹的向外走去。
李清童的声音在晚风中显得很低沉,“你就是伤了蒲苏的那个人吧。”
夜玄闻言身影一顿,这才回过身瞧了一眼李清童,李清童仿佛被夜玄的目光蛰了一般,不悦的皱起眉,俩人目光相遇的一瞬,太阳终于坠入了山峦,只觉天地骤然一暗,过堂风吹得他们衣带纷飞,任谁也能察觉出空气中散入的火药味儿。
这俩人都是忍辱负重的角色,修为卓绝,这要是打起来,还不得把这别苑给拆了。蒲苏沉声道:“清童。”
李清童勉强收回脸上怒色,冷哼一声,出了别苑。
蒲苏每天把别苑需要打理的事情列好,等夜玄来了亲自交给他,事情不多不少,足够他把一天都耗在这儿。
如此过了两三天,后院的花圃已经修整的差不多了,小花园并不大,亭台水榭倒是一样不差,可惜原主是个喜欢往人堆里钻的,花园便渐渐荒芜了。
收拾过后,本来掩盖在树枝下的假山流水池也露了出来,蒲苏打算把土也翻一翻重新种上花,还没想好种什么,正思忖间忽听隗骨一声疾呼,“不得了了。”
只见他拿着一件衣衫步下楼来,白色的中衣袖上带着猩红的血痕。他匆匆撩开蒲苏的衣袖,只见他手臂白色的纱布下尤有血迹,蒲苏始料未及,“伤口怎么还在渗血,不是早就止住了吗?”
蒲苏向周围张了一眼,放下袖子,嗔道:“大惊小怪,没规没矩的。”
隗骨坚持要看他伤口,正推搡间,夜玄走了进来,蒲苏一怔,给隗骨逮到机会,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纱布解开,隗骨扯得快了,纱布上粘下一片血肉。
蒲苏痛呼一声,早就吓得闭上了眼睛,院中顿时一片安静,他缓缓抬起眼皮,差点晕过去。只见开始发炎溃烂的伤口已经变成黑紫色,看起来甚是恶心可怖,他也没料到会这么严重,心道这条胳膊不会废了吧,表面还要若无其事,“天气热,又裹了这么多层纱布闷着,感染也是正常。”
隗骨噘着的小嘴直发颤,终于忍不住,嗷一嗓子放声大哭起来,把蒲苏吓得一惊,原书中这小子好像没有这技能吧。
隗骨从小跟在蒲苏身边伺候,自知公子身娇体贵,小时候不愿走路,宗主还特意做了小玉辇抬着,哪受过这种罪,一时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过,话里夹着哭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就说,让我给你涂药,你非要自己涂……”说着一边哭一边去翻箱倒柜的找药去了,找了一圈,没找到,又崩溃的大哭起来,一路冲去了医馆。
蒲苏等嘤嘤怪走远了,十分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了。
刚一抬脸看见夜玄正站在门口直直的盯着他,蒲苏快速的分析了一下他的眼神,怎么感觉像家长盯着做错事的熊孩子呢?
蒲苏最怕看见夜玄的眼神,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他怯生生的扭过身子准备走,看见夜玄径直走了过来,他那冷艳的眉目越来越清晰,蒲苏从没有那么近的看过夜玄的面容,他的眸子是十分奇异的蓝灰色,里面光灿灿的。
蒲苏连忙后退一步,“你不会是趁机要把我给你的过期药抹我身上吧。”
夜玄被这句劈头盖脸的话砸的有点懵,眉间蹙起一座小山,蒲苏借机将“今日家务清单”丢在案上,溜向了阁楼。
蒲苏躲在窗棂后,看着在后花园忙碌的夜玄,想到了,原书中夜玄最喜欢韦陀花。
蒲苏喝着茶,并未将伤势放在心上,看过剧本的他自知这点伤痛和粉身碎骨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隗骨现在每天定时定点给他上药,每次想躲过去,就会被抓现行,这样下去,伤口不出几日便会好。
等伤势稍有好转,蒲苏应着原主“喜欢往人堆里钻”的人设去了一趟临溪园。
临溪园是凌云宗专门为门客提供的休憩场所,他以前常常混迹于此,虽然借着伤病躲了几天,但以原主的脾性,已经是忍耐的最长极限了。
临溪园环境清幽,一路走来却见石砖上被利器砍得坑坑洼洼,优美的树冠也被削的缺枝少叶。
陈出人揪着一个小孩的前襟,被三四个人簇拥着,一路提着人往外走。他身形像个武夫,五官也透着一股子鲁莽劲儿,像提一袋水果一样,那小孩在他手中一路挣扎,却不能奈何陈出人分毫,踢腾着腿哇哇乱叫。
那小孩名叫傅白,人如其名,长的白俊可爱,是凌云宗最小的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