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便被突然发难的霍桑知一手卡着脖子怼到墙上,霍桑知眸色肃杀,手上只稍微一用力,随时可能拧断他的脖子!
“……咳咳,”单论功夫高低,董逊绝对不是霍桑知的对手,可他反应一瞬,立刻就与霍桑知对招,转眼两人已过百招,到底霍桑知功夫更胜一筹,重新将他拿捏到手上!
董逊此时憋红了脸,却还挤出个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不就打的这个主意……”
“呵。”霍桑知冷笑,懒懒撩起眼皮,凉薄的眸子里已然了解一切:“原来是这样,师傅你老人家还真是用心良苦。”
“你——”董逊脸上情绪翻涌,有些不敢置信:“你你知道了?”
霍桑知嗤笑:“知道什么?是知道您老人家没死,竟然还易容成师兄董逊的模样?还是你原本就是被大衍亡故之国的孽党,一开始救我,就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想利用我的手,好看今日父子相残的大戏?”
“你……不可能,以我的伪装,不可能被你识破!”董逊大叫,脸上都是被识破的仓皇失措。
霍桑知捏着人,像攥着鸡崽子,凑近了前去:“师傅,当年我就识破了你的心思,所以外人传言你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你可知缘由?”
董逊惊揣,仿佛这才明白,当年他练功突然走火入魔,莫不是也是他这徒弟的杰作?
是了,当时他察觉到这个徒弟有惊人的天赋,一心想把他培养成专业杀手,将来用作他报灭国之仇的王牌手段,但他逐渐发现他这徒弟能力手段都在他之上,渐渐有些控制不住,当时他有心除掉这个祸害,却没想到他自己练功走岔了路子,反而差点丧命,索性便找了一具尸体脱身,他苦苦修炼这些年,前段时间偶然得来大衍国君南下微服私访的消息,这才又捡起当年的心思,扮成他另一个徒弟董逊接近霍桑知。
“不错,真不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愧是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徒儿!”
他从耿介中挤出一抹欣喜若狂:“既然你已知我的身份,就知道我是真心帮你,你与他也有深仇大恨,当年你另一位父亲死的惨,杀了他报仇不也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
霍桑知撩起眼皮,端的一副凉薄不近人情:“师傅,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总以为能将我看透,殊不知,你连我最真实的想法也猜不到,而我,却很是了解你呢!”
他一双眼,酝酿着邪气的紫黑,洞悉人性的犀利,简直要看到人的灵魂深处,‘董逊’惊异之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东西,他猛地一颤,腥黄苍老的眸子颤抖着:“难怪啊,难怪,你……你是个怪物!”
霍桑知将人丢开,薄唇微勾:“你尚且年轻力盛时便不是我的对手了,更别说现在,我要捏死你比捏死蚂蚱还简单,看在你助我找到仇人的份上,这次我不杀你,但我的耐心有限,滚出这间屋子好好藏起来,别让我再找到你,不然下次见面,必杀!”
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微微勾起,灌注内劲,眼里迸发惊人的杀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董逊’知他动了真格,想来在这里吃亏实在没必要,只要有机会活命,他又怎么会放过呢?
‘董逊’刚走,风稚就进来了,他看了眼离开的董逊,匆匆走到霍桑知面前,附耳把温召那边的情况说了。
“什么?”霍桑知眉峰重重蹙起,失了寻常的稳重。
……
温召被带到一处客厅,这里明显不是官府衙门,但一路遇上的卫兵不少。
他这一路没探出有用的消息,对找他来的人也摸不着头绪,但有小厮来上茶点,瞧着是将他当成贵客,不过这些茶水他是一口也不敢喝的。
温召在这边坐立难安,殊不知有人打从他进门,就在观察他。
这处客厅很大,里边还有个书房,中间只隔着两三道屏风,从里边是能看到外边的情形的,那是个面容冷峻衣着华贵的男子,瞧着不过四十来岁,面容威仪,此时拿着把剪刀,时不时修一下他身旁的盆栽里的枝丫——
打从温召进来,可能是注视的时间长了,他手下一个没注意就把上好的花骨朵拦腰剪断,他“啧”了一声,有些肉痛。
两人相距不远,这声轻叹被温召听到,温召起身,偏了头去瞧,然后就跟里边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你……你是谁?”温召后退两步。
男人放下大剪刀撩开帘子走出来,温召看清他的脸时又是一僵,动了动唇,没说话。
男人过来坐下:“请坐,你怎么不吃茶?”
就这么一会时间,温召脑子里天人交战,是站是跪还是坐,终归是被男人慈爱的外表欺骗,他就当不知道,也不戳破,硬邦邦的坐在座位上。
“听说,你是青州林家的哥儿?”他突然问。
温召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答这一层关系,就摇头道:“也算不上,我爹……我是温如海抛妻弃子入赘林府之前的遗孀的孩子,现下与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男人沉默一会:“青州林家倒台,那件事,是知儿做的吧?”
温召眼可见的慌了一瞬,盯着男人与霍桑知一般无二漆黑的瞳孔,心中一窒,莫不是事情暴露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温召撇开视线,故作镇定。
却听的男人轻笑一声:“有没有人说过你不会撒谎?”
任谁遇到这种情况也难以镇定,温召咬牙:“你找我来,若只是想通过我得知霍桑知的一些情况,那你找错人了,他的事我并不知情。”
“呵呵,你能这么维护他,我很欣慰,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男人突然摊牌,打的温召措手不及。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我找你来并非找麻烦,只是听说了一些有关你的事,想要见一见你,你也知道,我与小知之间有些误会,他不愿见我,也不想认我这个父亲……”
第六十一章 疯了,都疯了!
当父亲的,没人不盼着自己的孩子好,却是有些人,天生就被剥夺当父亲的权限。
提到这些事,当朝国君,大衍的皇帝,都有些神思不济的沉默,他视线远眺,像是陷在某段回忆里,许久,才开口说道:“他父亲,霍明君,本就是性格十分刚烈之人。”
温召皱眉,不太想听他这些陈词滥调,现在装的一往情深又如何,当初若不是他那样对待霍明帆的父亲,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事?
瑞帝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他是个父亲,对面坐着的是他的儿媳妇,本来这些父辈间的恩怨不该波及这些小辈,年长者总也有几分不好说出口的羞耻。
可一得知明君的孩儿还活着,他就坐不住了,什么天家的颜面,皇家的体面和傲气,在这对母子面前全然顾忌不上了,瑞帝成了普通父亲中的一员,千里奔赴,只为看看那个孩儿。
“自我登帝,已有二十二年,我记得是我称帝第一年,他怀上了知儿,是,是我混账!”瑞帝说着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眶有些阴鸷泛红:“但我不后悔。”
“我直言说了,若不是他,这个帝位我争与不争又如何?”
“我守了他整整十年,就跟这盆栽里的花草,一开始只是一颗萌芽的种子,然后发芽破土,抽枝开叶,这份感情一旦萌芽,慢慢就会长成参天大树,这时候让我按捺回去,不如直接一开始就杀了我,我就犯了这一次错,他便对我不依不饶十二年,我是人,我也会累……”
“我的孩儿,从出生没有叫过我一句父亲,便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他便将我当成狼来防着。”
“总归他就在身边,这些我都可以纵着他,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联手外人来对付我?说是万箭穿心也不为过,我想要敞开衣衫把他焐热了,殊不知,他就是一条冷心冷肺的毒蛇,如何都捂不热!”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微微在低吼,声音嘶哑甚至有些破声,却依旧狼狈压着嗓音,那些抛却的尊容外,是一个情场失意,求而不得,满心怨愤,却还要故作坚强的癫狂男人。
他捂着脸,温召以为他哭了,便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小心翼翼递过去。
瑞帝抬眸看了那手帕一眼,温召看清了,他没哭,只是用他红的充/血的眼眶望着温召,深深的说:“可我……我还是放不下他,很奇怪吧?”
温召有些心慌,因为他这句“很奇怪吧”简直卑微到了极点。
温召说:“你……你先稳一稳情绪,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呵呵,”他笑起来像在哭,也许真的是成年男人在一瞬间的崩溃,男人情绪来的快,便只是在下一次睁开眼,脸上便恢复了最初的沉静。
“所以,那孩子不把我当父亲当仇人,也是理所当然,我不怪他,我也知道他这次来定会有所行动,可他连一句解释也不听,我这个父亲做到此种地步,成了天下的笑话!”
温召心情复杂极了,说不上对错,只是这会又忍不住可怜这位当父亲的,说到底,都逃脱不了一个“情”字,至少这趟也是有好消息的,他瞧国君的意思,是没打算与亲儿子敌对的,那么,这事是不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