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清伶就把杀意收起来,露出一个笑容,说:“孩子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如果柳贞看到,会说这个笑容是“虚伪的面具”吗?清伶想。
艳光摇了摇头,也笑着说:“没关系。”
艳光与柳贞同龄,此刻也不过十八岁。但她的笑容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成熟,让清伶觉得,对方或许在某些方面比自己要更为……成熟?
艳光又说:“恭喜你啊,终于能嫁给公子了。”
——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要在所有人面前摆出一副你爱赵湛的样子!
——你根本就不会爱人。
柳贞离开之前说的两句话,在清伶耳边回响。清伶心中生出一种冲动,并且难得没有压抑自己的冲动。
她问艳光:“你觉得,我爱公子吗?”
艳光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清伶会问出这种问题。艳光移开目光,不自然地回答:“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爱不爱的,重要吗?我不知道你爱谁,或许你自己也不知道。”
“不。”清伶语气坚定地说。
艳光意识到清伶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清伶了……她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清伶。
清伶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清伶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我爱谁,她是……”
清伶正要说出柳宁欢的名字,却见艳光背过了身子,急速说:“你不要说给我听!我身上还有见魅,不想被连累。如果你真的忍不住,就小声点说。”
于是清伶对着艳光的背影,竟然真的严肃认真地用唇语说:柳宁欢。
我爱柳宁欢。
艳光等了一会儿,转过身叹了一口气,说:“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如果是以前的清伶,哪里会在乎感情呢?她自己爱不爱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湛想让她待在谁身边。
可对于现在的清伶来说,她爱谁,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清伶轻松地笑着——无声地宣泄出她对于柳宁欢的爱之后,她觉得身体里某些沉重的东西消失了,此刻的她灵魂格外轻盈——对艳光说:“你既然背过身,就说明你知道我爱的是谁。”
否则,也不会以“见魅”为理由,回避清伶的剖白了。
艳光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清伶看着艳光,郑重地说:“或许未来有一天,我会需要你的帮助。”
艳光久久地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打量清伶,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清伶内心有些许忐忑,她太不擅长暴露自己的真心,因此此时感到极度不安全,就好像下一秒钟艳光就要背叛自己了一样。
——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要在所有人面前摆出一副你爱赵湛的样子……么。
柳贞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清伶决定……赌一把!
艳光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同僚这么久,我总归……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第116章 死讯
安置好阿尔泰族人之后, 穆山亲自押送阿缪露回到了赵国。
时过境迁, 半年前阿缪露抓住了穆山,半年后阿缪露却反过来变成了穆山的俘虏。
与当时情况不同的是,阿缪露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攻击性, 而且这种攻击性不分敌我, 很有可能造成某些严重后果。所以穆山用铁链把阿缪露死死地捆在木板上, 阿缪露四肢不能动弹,嘴巴里也塞了一块麻布, 就这样到了京城。
穆山班师回朝的时候, 京城人民夹道欢迎。
自从赵湛登基之后,穆山就得到了提拔和重用,在这两年里,声名鹊起, 直逼她的师父陈老将军,几乎成为了军魂的代名词。
而现在, 战神给他们带来了又一次胜利。
这一次胜利与以往任何一次胜利都不一样, 听说穆将军直接攻到了阿尔泰人老巢, 一把火把敌方大本营烧了个干干净净!
穆将军还抓住了阿尔泰的鲁格!鲁格是什么你都不知道?相当于阿尔泰族的王爷和公主啊!
那阿尔泰的王呢?不知道……跑了还是死了?没关系!只要有穆将军在, 跑了死了没有区别!
在这样普天同庆的气氛下,赵湛亲自在城门迎接穆山。
穆山一行人刚刚通过城门口, 就遥遥地看见了赵湛。穆山朝赵湛鞠躬, 结果还没有弯下腰,就被赵湛接住了。
赵湛语气也颇为激动,说:“爱卿免礼。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该是朕感谢你才对。”
皇帝挽着将军的手,君臣二人情深意重。这一幕落在围观百姓的眼中,让大家都很感动,心潮澎湃。
赵湛甚至推迟了早朝,亲手拉着穆山,一路走到了金銮殿,在正午阳光高照的时候举行了今天的“早朝”。
穆山报出了进攻大本营时的战利品,包括物资和人口。赵湛非常高兴,当场给穆山赏赐了很多金银财宝。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添头,官职和爵位的提升,则要经过仔细探讨之后,再慎重进行。
文武百官说了一些喜庆话,一番过场之后,早朝就这样散了。
赵湛留穆山在宫里吃一顿家宴,穆山不便推辞,只能留下。
家宴的确是家宴,参加的人只有不到五个,其中就包括了赵湛、穆山、清伶和裘信。
刚刚在朝堂之上,有些问题没能仔细询问,比如阿缪露的行为动机,比如耶勒的去处——只要不是关于“大捷”的细节性描述,都是不适合出现在那个场合的。
可到了家宴上,这些隐患都是可以讨论、应该讨论的。
赵湛最关心的,果然是耶勒的去向。“耶勒在逃,关于他的去向,破岳可有思路?”
穆山把阿缪露透露出来的情报都传达给了赵湛,并且表示:“我会尽快追捕。”
清伶说:“穆将军作战辛苦,追捕残余势力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她所率领的情报兼杀手组织,正是用来处理这些问题的。
清伶话音刚落,赵湛就轻声笑了一下。
赵湛说:“马上就要当皇后的人了,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这种事情就交给裘宰相去办。裘相,你意下如何?”
裘信点点头,说:“可以。”
穆山则是非常诧异地望向赵湛和清伶,说:“这……”
赵湛对穆山笑了一下,说:“是的,朕已经决定立清伶为皇后了。”
清伶却放下酒杯,说:“裘相是文官,对这一类善后事宜不太了解,还是我来处理吧。”
赵湛眯起眼睛,望着清伶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清伶垂眸,不说话。她没别的意思,只是在仔细思考了柳贞说的话之后,觉得柳贞说得在理罢了。
气氛变得有些僵持,穆山说:“没想到一回来就能听到这个喜讯……恭喜皇上,恭喜清伶姑娘。”
穆山是那种较为木讷的人,因此不会有人觉得她是为了救场。
但她这句话的确达到了解围的效果,赵湛停顿了一瞬间,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赵湛说:“朕从前让你做那些脏活累活,你生气了,是么?”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赵湛。
这是赵湛会说出来的话吗?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赵湛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从前是朕疏忽你了。这些年来辛苦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赵湛竟然会往这个方向想。一瞬间,裘信的表情微变,忍不住望向了清伶。
清伶会下蛊吗?竟然让赵湛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不仅仅要立清伶为后,还学会体谅了?
清伶也没想到赵湛会这样认为,但她顿了顿,并没有辩解。
这个小插曲之后,赵湛又顺带问了一下阿缪露的事情。“穆爱卿,朕观你将阿缪露那样五花大绑,不让其动弹,这又是为了什么?”
穆山放下筷子,表情变得肃穆起来。阿缪露的自曝式袭击,让阿尔泰族和赵国军队都遭受了很大的损失,想到这个,穆山心情都沉重了起来。
穆山沉痛地叙述了阿缪露的所有作为,裘信早已吃不下去,甚至捂住了嘴巴,有些想吐。
清伶侧过头,不忍卒听。
赵湛却面不改色心不跳,非常淡漠地问:“哦?那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穆山从怀里掏出一块碎布,方方正正地摆在面前。
清伶看向那块碎布,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赵湛问:“这是何意?”
穆山开门见山:“公主尸骨无存,这是当时仅存的物品。正是公主的死亡刺激了阿缪露,才让她做出那样天理难容的事情!”
这么久了,穆山还是感到很难受。她双眼泛红,拳头重重地锤在了桌板上。
清伶的目光轻轻地落在穆山脸上,她有一些……理解不了穆山说的话。
尸骨无存?
宁欢怎么会尸骨无存?她不是好好地在阿尔泰族生活吗?以阿缪露的重视程度,她怎么可能受到任何伤害呢?
可阿缪露发疯是事实,这是她的情报组织就可以证实的战报。
清伶的目光缓缓移向那块碎布,穆山上一次带回来一块见血的白布,这一次又带回来一块粗糙的碎布……
这两块布仿佛象征着柳宁欢收到的来自灵魂和肉体两方面的伤害,让清伶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