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山从审讯室里走出来，士兵下意识地看向穆山的手。
奇怪，将军的手上没有血迹，反而拿着一块碎布。
刚刚阿缪露痛楚的叫声，让士兵产生了一种“穆山徒手把阿缪露的心脏拉扯出来了”的错觉。
穆山看了士兵一眼，士兵连忙低头道：“将军。”
穆山看着面前密密麻麻聚集的人群，说：“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自由活动的阿尔泰族民，大部分都聚集在此处。看见穆山出来之后，他们齐齐叫道：“将军！”
这声“将军”叫得非常别扭，因为他们是临时找人学的，发音不准确。
但这一声将军，已经足以说明某些转变了。
负责翻译的赵国人对穆山说：“将军，这些都是阿尔泰族没有战斗能力的老弱妇孺，他们过来找您，是有事相求。”
穆山问：“什么事？”
阿尔泰族民纷纷开口，杂乱地吵作一团。
穆山皱了皱眉头，阿尔泰人便齐齐停了下来，望着翻译。翻译顶着巨大的压力，说：“是这样的，在我们攻过来之前，有一批人出去放牧了，现在还没带着牛羊回来。再加上我们攻得急，还有一些人丢下自己的畜牧，就赶回了大本营。这些族民的意思是……他们想要……出去寻找畜牧……”
阿尔泰族民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非常过分……他们现在是赵国人的俘虏，哪里有资格提出这种条件呢？穆山身为赵国的将军，怎么会再次放俘虏出去？这不是放虎归山吗？想想都不可能实现。
可牛羊对阿尔泰族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再加上走失的族人……他们权衡再三，觉得即使被拒绝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总归得尝试一下。
穆山救火的事情，让她的形象在阿尔泰族人的眼里发生了改变。在此之前是能止小儿啼哭的夜叉，在此之后就变成了温厚沉稳的将军。
穆山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众人。要是放在以前，她的沉默是很具有威慑力的。可此刻她身上全都是血迹，其他人对她却只有亲近之意。
穆山眼神一一扫过在场众人，虽然他们之间语言不通，但是穆山能够看懂他们严重的祈求。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山点了点头，说：“允。”
族民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穆山说了什么。
站在最前面、距离穆山最近的族民跪了下来，高声喊道：“将军！”
人群一片一片跪下，如同倒伏的小麦。后面的人也跟着喊：“将军！将军！”
一声一声的将军重叠在一起，仿若连天上的神仙都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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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爱吗
赵湛在朝廷之上, 公然提出让清伶当皇后之后，群臣便已经默认了清伶的身份。
清伶住回了那个金碧辉煌的、赵湛赏赐给她的宫殿。
柳宁欢曾经在里头住过。清伶自己住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自己的计划, 想着等柳宁欢回来之后, 自己要留给她一个怎样的局面。
无数朝臣到访，带着家乡特产或者是最新发现的什么小玩意儿。
赵湛登基的两年多里, 清伶也在尽量与朝臣结交, 慢慢组建自己的人际关系网。人脉的组建，大多与处于暧昧地带的“送礼”有关，清伶不是那种过于孤高的人，以前就与朝臣有过类似往来, 只是碍于“结党营私”之类可能的指控, 没有公然示众。
如今赵湛给了清伶一个准皇后的身份, 这样的往来变得理所应当。赵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乎完全不管，甚至还有一些默许的意思。
清伶送别了一位官员之后，问管家：“接下来是谁？”
管家说：“已经在您的卧室里等着了。”
卧室？清伶愣了一下, 会有谁在卧室里拜访自己？
清伶快步走向卧室，没想到竟然是柳贞。
柳贞看见清伶, 第一句话就说：“你真的要嫁给皇上了吗？”
清伶稍微怔忪了一瞬间，然后露出了很温柔的、如同即将新婚的妻子的笑容, 说：“公子是这样说过。”
这笑容甜蜜得很，骗过了来来往往那么多双犀利的眼睛。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种仿佛发自真心的温馨与期待所感染，以为清伶是很开心的。
这两天, 清伶迎来送往，摆出这个表情几乎已经是本能了。
没想到柳贞却皱着眉头，说：“恶心。”
面对柳贞的指控，清伶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说：“你怎么会这样说我呢？这是无上的荣耀，你该问我高兴才是。”
柳贞问：“你自己高兴吗？”
清伶几乎没有犹豫，就说：“当然是高……”
话音还没落下，就被柳贞打断。柳贞高声喊道：“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让我娘伤心的！”
听到这句话，清伶脸上完美无缺的温柔面具终于破裂了，嘴角依旧上扬，但眼神却是冰冷的，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压力。
这一刻，柳贞竟然觉得，清伶对自己动了杀心……
但这个眼神一瞬即逝，下一秒，清伶又变成了那个温和无害的待婚妻子。
清伶说：“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语气轻轻柔柔，软软糯糯，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婉，但一点儿也不像清伶。
柳贞说：“我知道，有很多人觊觎你的权势，你的一言一行都有许多人注视着，容不得一点儿错。可是在有些时候，能不能摘下你那虚伪的面具？每时每刻都装出这幅样子，你让亲近的人怎么看待你呢？就连我，有时候也会怀疑你对娘亲的爱……”
柳贞语气哀伤，她实在搞不懂清伶。她以为清伶是深爱着柳宁欢的，才会在柳宁欢面前为清伶说话，甚至带着柳宁欢看骨架。可没想到清伶竟然亲手把柳宁欢送到了阿尔泰族？仅仅是因为赵湛说……要让她当皇后？
柳贞觉得很荒谬，怀疑自己看错了人。她不懂清伶内心的权衡和抉择，但她想：清伶或许并不爱娘亲，只是把她当能够利用的棋子吧？她为柳宁欢不值。
啪！
柳贞刚刚说完，就感觉脸颊上火辣辣的。
清伶竟然扇了她一巴掌。
柳贞不可置信地看着清伶，眼里噙泪。
清伶收起笑容，从容又深不可测地说：“有些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瞎猜。”
柳贞彻底崩溃了，说：“什么叫‘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不爱娘亲、你拿她当棋子、你哄她为你献身……这些都有证据！唯一没有证据的是你的爱！你真的爱她吗？你在骗我们吗？如果连我都不相信你爱她，她又怎么相信你爱她呢？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到底怎么才能感受到你的爱啊！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要在所有人面前摆出一副你爱赵湛的样子！”
吼完这些，柳贞的胸膛剧烈起伏，她瞪了清伶一眼，说：“你根本就不会爱人。”
然后转身跑出了府邸。
清伶任由柳贞含泪离开，自己站在原地。
自己不会爱人……柳宁欢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自己的爱吗？
清伶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谁？！”下一瞬间，清伶目光如炬，随手掏出一枚银子，当作暗器掷向窗子。
她能感应到，窗子被人打开了一条缝。
银子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一个女人从窗子里翻进来，说：“不欢迎我吗？”
却是艳光。
潜伏公主府的任务失败之后，艳光被召回到组织中，安排在清伶旁边。清伶知道艳光对自己的心思，还利用艳光替自己做了几件“额外”的事情。
赵湛登基之后，清伶成了组织一把手，有很多自行活动的余地了，也就不再用得到艳光。她把艳光调到了防卫部门，因着各种各样的关系，两个人已经有很久没有见面了，此时见到眼光，清伶竟然有一点儿恍若隔世的感觉。
清伶淡淡地说：“你来做什么？”
艳光说：“听闻你即将当皇后，我来道喜。其他人能过来蹭蹭关系，我就不可以吗？再怎么说，我们也曾经是同僚。”
艳光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就如同跟老朋友聊天一般。从艳光的表情里，清伶判断出来，艳光恐怕早已经不喜欢自己了。
这也难怪，她们两人一同潜伏在公主府，虽然柳宁欢是个好人，但那毕竟是个任务，很容易产生吊桥效应之类的情愫。清伶把人调走之后，这种情愫很快消散，也是很正常的。纵使清伶不知道这种心理的现代专业名词，但她能够凭借直觉，敏锐地察觉其存在。
艳光的变化，在她意料之内。
清伶颔首微笑，说：“当然欢迎。”
艳光张头探望，看着柳贞离开的方向，说：“刚刚，我好像听到你在跟别人吵架？”
清伶神色一凛，艳光听到了？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做？杀了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