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山接过扇子,在扇面上看到了前宰相的字迹,和一个婴儿手掌大小的红手印。她知道那个手印是裘信刚刚出生时按下的,而裘宰相的题字,更是说明这把扇子是作为定情信物准备、打算让裘信长大后送给自己心仪对象的。
裘信把扇子送给了柳宁欢,这说明……
穆山心中心情复杂,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说:“对不起公主,我不能接受以你的后半生作为代价换来的自由。如今他们把我从牢里放了出来,我带着你逃跑,我们尚有一线生机,能够冲出重围……”
穆山说到一半,柳宁欢便制止了她,说:“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签订的协议,就算你想撕毁,赵国会允许吗?就算我们侥幸逃了回去,恐怕你我也会被处以叛国罪。陈将军年纪渐长,受不了军旅生活。你是赵国的军魂,是赵国的战神,赵国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你——我还指望着你带兵收复阿尔泰族人,把我解救回去呢。”
说到这里,柳宁欢竟然对穆山笑了一下,说:“我未来的自由,可全都依仗穆将军了,穆将军切莫冲动行事。”
穆山呼吸一窒,脑海里浮现许多画面。她本就木讷,此刻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对柳宁欢磕了好几个头。
帐篷外,阿缪露问:“好了么?”
柳宁欢便说:“你走吧。”
穆山决然地站起来,眼神更加坚定了。她转身走了几步,突然转头问柳宁欢:“公主,这么多年来,你可曾幸福过么?”
柳宁欢愣了一下,闭上眼睛说:“在我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曾经幸福过。”
穆山便说:“希望您日后能得到真正的、恒远的幸福。”
穆山离开了。
阿缪露走进来,对柳宁欢说:“穆山明天就离开了,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柳宁欢说:“穆山用兵如神,日后指不定卷土重来,你们不怕放虎归山?”
阿缪露沉默片刻,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不懂。”
柳宁欢是真的不懂,于是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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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很快来临,阿缪露和族人吃饱喝足之后,进了帐篷。
她喝了一点儿酒,在昏黄的灯光下看柳宁欢,就连柳宁欢都被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暧昧的暖芒。
年少时的梦就摆在眼前,阿缪露浑身宛如浸泡在暖流里,连心都变得暖呼呼的。她走到柳宁欢面前,捧着柳宁欢的脸,说:“我终于娶到你了。”
柳宁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说话。
阿缪露急切地亲吻柳宁欢,她也不怎么躲,只是如同一个木偶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阿缪露去扒她的衣服,柳宁欢按住阿缪露的手。
阿缪露有些生气地说:“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难道我们不该同床吗?你跟清伶睡了那么多次,我睡你一次,不是理所应当当吗?”
柳宁欢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舌头。
阿缪露看到柳宁欢舌尖的刀片,吓了一跳,顿时酒醒了一半,说:“你要做什么?”
柳宁欢把舌头收了回去,说:“我不能阻止你对我做什么,但我可以控制我对我自己做什么。”
阿缪露怕柳宁欢伤害自己,又因为这种威胁而觉得气急败坏。两种情绪相互作用,最后时后者占了上风。
阿缪露强势地捏着柳宁欢的下巴,直接卸掉了下巴,然后说:“有的时候,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结局的。”
柳宁欢双目含笑,说:“是么。”
看到柳宁欢的表情,阿缪露心里一慌,下一秒就看到柳宁欢唇角有血滑落。阿缪露吓得再也不敢做什么,后退了好几步说:“我不碰你!你别做傻事!”
那血依旧在流,阿缪露双手指天,说:“我对天发誓,绝不会强迫你做那种事情,否则我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我只求你不要伤害你自己!”
对于古代人来说,这种毒誓是相当严重的承诺。柳宁欢见阿缪露是真心的,便吐出了刀片。
从阿缪露上次试图用强之后,柳宁欢就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那刀片不大,含在嘴巴里不会被发现,平常不同容易伤到自己,要自杀时却也能很果断。
柳宁欢是《梨殇》的原作者,自然知道和亲之后会有“强迫洞房”这一出。只是原著里是耶勒和清伶,现在却是阿缪露和自己。
原著没有写完,正卡在这个关键情节的时候柳宁欢就穿越了。在她的设想里,书里的“清伶”几乎不可能躲过这一劫,正是因为她在各种场合透露出这一想法,死忠粉才会被虐得诅咒她穿书。
所以柳宁欢以为,她自己也躲不过这一劫。
如果真的躲不过去,那还不如死掉,说不定还能穿回去。怀着这样的想法,柳宁欢准备了刀片,却没想到阿缪露这么容易就被拿捏住了……
阿缪露又气又伤,连忙叫卓玛进来处理伤口。阿缪露恶狠狠地对柳宁欢说:“既然你不在乎自己的生命,那未来三天你都没有饭吃!只能喝水!”
她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惩罚了。
柳宁欢躺在床上,望着阿缪露匆匆离开的背影。阿缪露转身之前,她好像看到了阿缪露眼角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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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山被一众阿尔泰族的勇士押解着,到了边境线上。阿尔泰族的勇士给了她一个小小的包袱和一只瘦弱的羊羔,说:“你们赵国军队就在十里外,你去找他们吧!我们只给你这些吃的,你可以骑着这只羊回到你的家乡。这是我们两国之间的承诺。”
两国之间的承诺……想到这个词,穆山便想到了昨天与柳宁欢的会面。穆山心中十分沉重,觉得对不起柳宁欢,便冲着来时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缪露从人群中走出来,递给穆山一个盒子,说:“替我带给赵湛,就说谢谢她把妹妹送给我。”
穆山想要打开盒子,阿缪露阻止了她,说:“这是我送给赵国皇帝的礼物,你没有权利看。”
穆山皱着眉头合上盒子,说:“我懂了。”
之后便牵着羊,快速离开了阿尔泰族众人的视线。
望着穆山离开的身影,阿缪露嘴角浮现了阴狠的笑意。
就算没有从柳宁欢那里得到想要的,她也不能让别人爽快。不知道赵国的人看到那份“礼物”,会是什么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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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山很快与赵国军队接头,其后被护送到安全的大后方。
赵湛竟然在等她。
赵湛说:“这段时间,辛苦爱卿了。”
穆山摇摇头,说:“没什么。”
赵湛问:“阿尔泰族对爱卿的所作所为,我都记在心里,日后定会一一讨还。”
穆山说:“死战在所难免。臣在被俘期间,探听清楚了一些情报,或许对日后打仗有所帮助。”
赵湛说:“甚好。”
穆山想起什么,从包袱里拿出那个盒子,说:“这是阿缪露托我带给您的礼物,还托我向您带一句话:谢谢您送公主和亲。”
赵湛打开盒子,看到了一块带血的白绫。赵湛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清伶,你知道吗?”
清伶盯着那块布看了一会儿,随后面不改色,语气平静道:“许是公主的贞洁帕。”
赵湛眯着眼睛看着清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呵,有意思。”
第105章 看病
柳宁欢受伤的事情, 除了当事人以外只有卓玛知道。
阿缪露讳莫如深,卓玛对细节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新婚之夜闹出了血腥事故, 柳宁欢舌头受了刀伤,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说话也不能吃东西, 下巴也被暴力卸掉了。她还知道阿缪露很生气,柳宁欢虽然受了伤, 却是一副早已料到的平静模样。
阿缪露下令不给柳宁欢吃东西,卓玛便也没有准备,只是清水不间断供应着,柳宁欢若是想要可以随时去取。
卓玛对她们俩之间发生的事情隐隐有些猜测, 但也不敢过度干预。阿缪露刚回到族里的时候, 有人曾经动过阿缪露的主意。那人偷偷钻进阿缪露的帐篷, 想趁着阿缪露没有防备把事情办了, 谁知阿缪露刚进帐篷就察觉到里面有人, 以为是刺客, 把人打成残废之后扔了出来。那可是族里有名的年轻勇士啊!阿缪露的能力和脾气由此闻名全族。
可这个是鲁格放在心底的人,也是正经举办了婚礼的新娘子,鲁格怎么会对柳宁欢动粗呢?卓玛百思不得其解, 却只能让这疑惑烂在肚子里。
除了清水之外,卓玛还给柳宁欢准备了蜂蜜水。
虽然因为伤痛的关系,柳宁欢不能吃固体食物, 也不能喝刺激性的液体,可是人的生存需要营养,卓玛只好用蜂蜜水的方式来补全。
新婚之夜以后, 阿缪露再次神龙见首不见尾,柳宁欢又失去了与她的联系。
卓玛就住在柳宁欢隔壁的帐篷里,有一天晚上,柳宁欢听到卓玛的帐篷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卓玛小心翼翼地哄着,还唱歌谣给孩子听,哄了好一会儿,孩子还是没有安静下来。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卓玛的耐心耗尽,便重重地在孩子屁股上打了两下,孩子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柳宁欢知道这种时候做妈妈的心情有多烦,她披上一件外衫,走到了卓玛帐子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