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正文做背书，可大纲是完整的，柳宁欢依然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她问卓玛那一句话，只是想知道那厄运什么时候到来而已。
可直到被阿缪露那样对待，柳宁欢才真正懂得了这种暴力意味着什么，才真正懂得了被这种暴力所压迫是多么痛苦而又无奈的事情。
见柳宁欢没有说话，阿缪露神情也变淡了一些。她说：“我现在有一些困难，很多人觉得，既然你是赵国派来和亲的，那么就应该和阿尔泰族最高贵的人成亲。我还不够强，我不想让你嫁给耶勒。”
柳宁欢愣了一下。
阿缪露说：“可赵国和阿尔泰终有一站，我和耶勒也终会分出高下。既然你对我提了要求，我会尽力说服其他人。我们在半个月后成亲。”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阿缪露便决然地转身走去。
柳宁欢鬼使神差地问：“清伶呢？走了吗？”
阿缪露停下脚步，阴狠地回头看，说：“我明知道你是为了赵国，我也愿意满足你的愿望。可到这种时候，你还是要提她的名字吗？她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记挂？”
柳宁欢讷讷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缪露：“那你是什么意思？”
柳宁欢说：“那我……可以见穆山一面吗？”
“本来可以，但你刚刚那句话让我生气了，就不可以了。你要真那么想见到穆山的话，就好好想想该怎么求我。”阿缪露用一种玩味且期待的眼神看着柳宁欢，她想知道柳宁欢能想出什么“认错”的方法来。
没想到柳宁欢愣了一下，重新坐回了原地，说：“那就算了。”
光芒逐渐褪去，阿缪露的眼底染上一抹阴影。
阿缪露冷哼了一声之后，离开了帐篷。
.
几日后，议事会上。
在讨论完当前的牛羊分配之后，阿缪露清了清嗓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说：“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同大家商议。赵国的公主和嫁妆，来了已经半月有余。我找神婆算了算，半个月后有宜嫁娶的大好日子，不如把日子定在那时候，我也可以早做准备。”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有一个人说：“阿缪露鲁格的意思，是你娶赵国的公主？王都没有发话，鲁格却仿佛只是通知我们一样，这不太好吧。”
另外有一个人说：“穆山是个硬骨头，我们的人审问了这么久，都没有得到什么秘密。再给我们一些时间，目前还不能放虎归山。”
阿缪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穆山被抓住这么久了，你们从她嘴里撬出什么来了？这么久都没能得到情报，难道还指望着多拖几天就能大功告成？未免也太天真了。“
阿缪露又看向第一个持反对意见的人，说：“赵国皇帝的妹妹，跟王的妹妹成亲，不正是门当户对么？如果赵宁欢和耶勒结婚，以后耶勒可救要叫赵湛哥哥。这个屈辱，你能忍吗，哥哥？”
阿缪露说完这些，看向了耶勒。
由于身体和能力的关系，耶勒在族里一直受到明里暗里的排斥和鄙视，因此对身份和面子格外在意。阿缪露这么说，就是瞄准了耶勒的这个弱点，让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耶勒坐在主位上，表情不善地盯着阿缪露看了很久。阿缪露面不改色地同她对视。
过了一会儿，耶勒说：“亲上加亲的事情，有什么屈辱的？”
阿缪露脸色变了，说：“你……”
耶勒说：“不过，如果阿缪露想得到赵宁欢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让。只是，你愿意拿多少东西来换呢？”
耶勒不紧不慢，阿缪露看着耶勒和其他人的反应，方才知道：不是自己瞄准了耶勒的弱点，而是耶勒瞄准了她的弱点。
可她绝对不可能让赵宁欢跟耶勒成亲……耶勒是什么样的人，阿缪露难道不清楚么。
被算计了……
阿缪露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地问：“要多少，你提。”
第104章 婚礼
阿缪露割让了许多代价, 得到了跟柳宁欢成亲的权利。
阿尔泰族的结婚仪式不如赵国繁琐，定下日子之后便可以着手准备, 不到半个月已经把一切事宜准备完毕。阿缪露还特意派人找来了赵国人常用的首饰和衣服，想让柳宁欢感觉没那么陌生。
卓玛让柳宁欢换上大红色婚服, 给柳宁欢盖上红盖头。柳宁欢问：“你们这里也要盖盖头吗？”
卓玛说：“这是鲁格亲自从商市里买回来的，她希望你有家乡的感觉, 能够放松一些。”说完这个之后，卓玛叹了一口气，说：“鲁格是个可怜人，从小就被送去赵国。我听说在赵国都是你跟鲁格相依为命, 你们俩之间肯定也有感情。希望你们好好相处。”
卓玛对柳宁欢说了很多事情, 包括阿缪露刚刚回到族里的时候处境有多么困难、阿缪露对包括卓玛丈夫在内的手下有多么宽厚大方、阿缪露为了跟柳宁欢结婚付出了多少牛羊喝封地等等。
柳宁欢听了却并不觉得感动, 只是冷血地浮现了一个念头：她是穿越过来的, 红盖头也没办法让她有熟悉的、放松的感觉。
对比赵国来说, 阿尔泰族的婚礼比较随意大方。
阿缪露牵着柳宁欢的手, 在祭祀台面前拜过了图腾和圣女雕像之后，有人呈上来一碗血。那血取自刚出生的小羊羔的劲动脉，不掺杂任何别的东西, 闻起来就一股让人反胃的腥味。柳宁欢虽然不适应，却并没有拒绝。
她和阿缪露平分了这碗血，两个人就算正式结为夫妻。
阿缪露对柳宁欢笑了一下, 说：“你终于是我的了，我会对你好的。”
她仅剩一只的眼睛里，装满了两份的温柔。终于得到了少女时代风雨同舟的心上人, 再大的戾气也会被涤净。
柳宁欢避开她的目光，并不说话。阿缪露或许真的有爱，但那份爱是对着赵宁欢的，与柳宁欢没有丝毫关系。
阿缪露也不介意，弯腰将柳宁欢打横抱起，从高高的祭坛上走了下来，一路走回了新婚帐篷里。
途中经过了很多勇士，大家发出善意的快活的起哄声，柳宁欢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好把头轻轻靠在阿缪露肩膀上，用后脑勺隔开所有窥探的目光。
阿缪露把柳宁欢轻轻放在床上——阿缪露何时拥有这么强的臂力了？柳宁欢忍不住想——然后对柳宁欢说：“按照惯例，新娘子是要跟我的兄弟比骑术的，但你身体弱，我已经提前跟他们说过，取消了这一环节。”
柳宁欢说：“嗯。”
阿缪露问：“你不开心吗？”
柳宁欢说：“我可以见见穆山吗？”
阿缪露沉下脸来，说：“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在我们的婚床上，你却要见别的女人，你把我放在了哪里？”
柳宁欢便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目光非常平静，里头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像是一潭死水一般。阿缪露便知道，无论自己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都不会引起柳宁欢任何的情绪波动。
看到这样的柳宁欢，阿缪露心里一软。她想让柳宁欢感受到被爱，因此很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满足对方——柳宁欢绝对对穆山没有那种意思，勉强可以算作朋友，想见一面也是很正常的。
越爱的人越卑微，不爱的人反而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阿缪露挫败地想：只要不再跟清伶纠缠不清，自己什么都可以接受。
阿缪露深呼吸一口气，说：“今天你结婚，穆山是唯一的赵国人，所以我们把她算做你的亲属。她现在在外面吃酒，我带她进来。”
阿缪露很快离开，又很快领着一个人进来。
穆山穿着单薄的衣服，身材不自然地瘦弱，看得出来被折磨了很久，眼神却一如既往地坚定。穆山看到柳宁欢之后，语气低低地叫：“公主。”
穆山知道柳宁欢是为了什么被送到这里的，因此她对柳宁欢很是愧疚。
柳宁欢看了阿缪露一眼，阿缪露便自觉地说：“你们说会儿话，我在外面等你。”
帐篷里只剩下了穆山和柳宁欢两人。
穆山向前走了几步，跪在柳宁欢面前，说：“公主大义，破岳没齿难忘。”
柳宁欢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一下，说：“不是我大义，是赵湛大义。你回去之后，记得好好谢她。”
穆山说：“公主失踪两年，过得如何？”
柳宁欢说：“没什么值得说道的，我也懒得提。”
穆山发觉柳宁欢状态不太好，几乎是问一句答一句，没有主动交流的意愿，好像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好奇心。可……明明是柳宁欢主动提出要见自己的啊。
穆山又问：“公主要见我，是为了何事？”
柳宁欢“啊”了一声，仿佛才回过神来一样，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有没有伤了残了。要是用我换回一个残缺的穆将军，我也会觉得亏的。”
穆山张了张嘴，觉得说不出话来。
柳宁欢想了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递给穆山，说：“这是裘信临走前送给我的折扇，这边天气冷，我拿着没有什么用，麻烦你带回去给她。穆将军是赵国栋梁，不只是赵湛，所有人都在等你回去。穆将军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