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清扬沉浸在回忆的浪潮中,李子酬上手为她拢紧衣襟,扣上盘扣。
总感觉这样的场景不久之前才发生过,只不过立场换了过来。
白清扬回过神:“去吧,我先跟内阁交代一些事情。”
“好。”
“你陪我一起去。”
“好。”
李子酬说完,便伸手出去拉她,白清扬正要借力站起,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僵了僵。
李子酬:“?”
李子酬:“怎么了?”
白清扬抬头看她,眼神中满是幽怨:“腿没有力气。”
“……我昨天晚上不是给你按了那么久吗?”
“腰也好酸。”
“……”
一阵沉默过后,李子酬叹了口气,背过身蹲下:“那我背你?”
白清扬讶异地挑了挑眉,她虽然很想试试被李子酬背起来,但要是被外人看到,那她这个英明神武的摄政皇后形象不就全面崩塌了?
所以她只是抬起赤脚轻轻蹬了蹬李子酬的背:“不用了,路还是会走的,只是不能动太猛了。”
“哦……”
“下次我要在上面。”
“你的体力允许吗?”
“……”
李子酬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毫无恶意,也没有嘲笑她的意思,但白清扬还是想踹她一脚。
“你给我等着。”
邕桥外,李子酬和白清扬在那里与杨谢两人不期而遇。
杨得瑾:“你们两个也来看丞相了?”
李子酬嗯了一声:“倒是没想到你们两个捷足先登了。”
谢贽:“是臣自作主张,要她陪着一起来的。”
白清扬:“上过香了?”
谢贽:“上过了。”
杨得瑾:“你们也快去吧。”
谢贽也说:“陪老师多说会儿话吧。”
白清扬点了点头,寒暄了一阵过后,两人才进入山上的陵园。
入冬以来,城内的草木基本都呈现出凋零的颓状,秋风把枯黄的树叶掳走,留给冬天的只有光秃秃的树干。
不过郊外的植被有不少是常青类,陵园内还是郁郁苍苍的一片,就算落了些叶子,也会有专人前来打扫。
白丞相的葬身之地不在这里,埋在地底的只有他当吏部尚书时穿的官服,还有几件保存在公衙的旧物,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尊黑色的墓碑,刻上昭国公的名号,算是遵照了故人生前一切从简的行事作风。
碑前插着的香还在燃着,白清扬又另外点了几支后插在旁边。
“阿耶,好久不见,清扬来看你了。”白清扬伫立在墓前,轻轻地说道。
回答她的只有陵园里吹过的冷风,李子酬侧了侧身子,稍稍为她挡着点。
白清扬察觉到了,她弯了弯眉眼,挽着李子酬的胳膊对墓碑说道:“这是李子酬,是你女儿看上的人。”
李子酬会意地笑笑,转而也看向那块花岗岩墓碑:“初次见面呢,白公,我叫李子酬。”
白清扬皱了皱眉:“你叫什么白公?这也算是你阿耶。”
李子酬反问:“算吗?”
“不算吗?你不是都已经娶了我吗?!”白清扬有些激动。
“啊……都说了那是……”
“我不管,我们行过了周公之礼,便是结成了眷侣。”白清扬蛮不讲理的说道,“既为眷侣,那我阿耶便是你阿耶。”
“可是,你阿耶会承认我吗?”虽然已经得到白夫人的认可,但面对逝者,李子酬还是有些犹疑。
白清扬却说:“你一定是阿耶会喜欢的那种人。”
“真的?”
“嗯!”
“那……”李子酬复又看向墓碑,改了改口,“晚辈不才,得令嫒青眼相加,这便斗胆唤您一声‘阿耶’。”
“这就对了。”白清扬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在陵园里待了好一阵,在白巽的衣冠冢面前,絮絮叨叨地唠上许多,有国事政务,也有闲话家常。
“阿耶不必担忧,阿娘安康,清扬现在也过得很开心。”白清扬虽然嘴上说着开心,面上却多少流露出了寂寞和难过的情绪。
没能见到白巽最后一面总归是她最大的遗憾,她承载了两段人生的生离死别,实在是想念得狠了。
“阿耶,你在那边也要开开心心的啊……”
“一定会的。”李子酬揽过白清扬的肩膀安慰道,“阿耶请放心,晚辈会照顾好您的夫人和学生,而清扬,我会把她当做我的信条和教义,一生守护,绝不背叛。”
白清扬愣愣地看着李子酬。
李子酬:“怎么?”
白清扬:“你说你不会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可这样的情话,你说得也不少。”
“是吗?这算是情话吗?”
“是。”
“那——你喜欢吗?”
“很动听,很喜欢。”
“那就好。”
山上飘起了小雨,连绵不绝的,虽然不大,但在这个时节碰上,会让人感觉冷上些许。
“下雨了,我们回去吧。”李子酬抬手拉起白清扬的兜帽,将她的脑袋罩住,然后才戴上自己的。
“嗯……那阿耶,清扬下次再来看你。”
“我陪你一起。”
“好。”
李子酬:“说起来,冬至就快到了呢。”
“就在三天后,百官的祭服早就赶制出来了。”白清扬说,“到时候,我就可以把权力物归原主了。”
“其实我俩联手共治的话,权力在谁手上也无所谓吧?”
“你无所谓,但我可再也不想当那劳什子的皇帝了,每次看见那些大臣在朝堂上吵架就恼火。”
还有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君主就像个高贵的牲口一样,一点也没轻松到哪里去,她可不想再就业了。
李子酬眨了眨眼:“那你就把担子全部扔给我啊?”
“这是什么话?这担子本来就是你的。”
“……”说得……倒也没错。
“你负责前朝,我负责后宫,公平,太公平了。”白清扬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既然这么公平,那咱俩换换?”
“不。”白清扬拒绝得很干脆。
李子酬又好气又好笑,正想开口槽她两句,对方却忽的靠近,一双美目死死地盯住自己。
“说到后宫,李子酬,你应该不会像前任的那些皇帝一样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吧?”听着像是问句,实际上是威胁,“不,会,的,吧?”
李子酬后退半步,下意识地咽了咽:“怎么突然……我可从来没有过那种想法的啊,我又不是男人……”
“哼,这还差不多。”白清扬这才收敛起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但要让我知道你移情别恋,我就……”
“你就什么?”
“我就让天下人知道,他们的君主是个不忠的女人。”
“你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啊。”李子酬失笑。
“那也是你自作自受。”
“真绝情啊,”李子酬调侃道,“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了,届时还请皇后娘娘千万不要心软呢。”
“陛下这是恃宠而骄?”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但我可没有在开玩笑,”李子酬忽然认真说道,“因为背叛是不可原谅的。”
白清扬愣了愣,一时之间没能说得出话来,只是默默地抱紧了对方的胳膊。
李子酬的这句话,是任何甜言蜜语都比不上的。
细雨纷纷,披风和兜帽都变得润润的,下山的路才走到一半,前方又出现杨得瑾和谢贽的身影。
李子酬微讶:“你们两个,还没回去吗?”
杨得瑾扔了一把油纸伞过来:“知道你俩空手来的,特意蹲在这儿给你们送温暖呢。”
李子酬接住伞后撑开,打在她跟白清扬头顶:“差个人送来就行了,怎么还专程跑一趟?”
杨得瑾:“反正闲得没事做。”
谢贽:“她说她想要四个人一起走。”
杨得瑾:“……”谢贽这个大漏勺,烦死了!
白清扬:“那便一起走吧。”
于是朦胧雨幕下,四个身影,两把伞,两组好友,两对眷侣,行走在同一条道上,朝着城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白巽:我的女儿跟我的学生,各个都身怀绝技。
第145章 祭天
“汇报御驾车马情况。”
“整顿完毕,太仆寺卿领着仪仗正在宫外等候,随时可以起驾。”
“牌位、供器和祭品点验无误了?”
“是,这几日亲王殿下一直在督促牺牲所,乐部的人员也已经先一步抵达祭坛了。”
“娘娘,褖衣。”
“有劳。”
“主路状况呢?”
“全部净空了。”
“钦天监说今天会下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外边气象如何?”
“阴沉得很呢。”
“要是能下雪就好了……”
“下雪了该冷成什么样啊……”白清扬跟几位侍仆属官一问一答的空隙,李子酬插了一嘴。
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但今天是冬至,无论对于国君,还是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都是一年当中极重要的日子,她可不想顶着个冻麻了的脑袋去祭坛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