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缺不知道他的苦恼,只是目光澄亮地看着简言。
因为只有课间十分钟,所以他们待的时间并不长。
门卫大叔催促几声,简言便让裴缺快回去了。
裴缺一手拎着东西,一边依依不舍。
他腾出一只手,有些笨拙地抬手抱着简言。
像只小企鹅。
裴缺声音哽咽:“哥哥,我这周会回家的。”
简言仰头望天,悲催地想完了,他也想哭了。
但他得给小孩儿做个表率,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哭哭啼啼的。
于是他严肃地推开裴缺,勒令他好好学习,嘱咐他一些生活上的事儿。
裴缺点点头,乖乖听着。
最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学校。
简言在门口抽了一支烟才驱车离开。
裴缺刚进学校,突然听见墙头传来一道声音。
“哟,又哭鼻子了?”
又是那个叫陈嘉树的人。
裴缺轻微皱眉,抱着水果没有理睬他。
陈嘉树从墙上跳下来。
他身上带着烟味儿,难闻。
裴缺离他远一点。
陈嘉树拍了拍衣服,好奇道:“刚刚那位是你爸爸?”
裴缺没说话,径直走向教学楼。
陈嘉树跟在身后:“你爸爸长得还挺好看的,挺年轻的,几岁生的你啊?”
陈嘉树嗤笑:“你刚刚不是还在你爸面前哭哭啼啼的吗?现在也又拽得要死,装什么装?”
裴缺停下脚,掀起眼皮看他。
只看了一眼,声音冷冰冰的:“你能不能闭嘴。”
陈嘉树哦豁一声笑:“当然能啊兄弟,你还挺有个性的。”
裴缺有些烦。
不知道为什么,走了一个宋微言又来了陈嘉树。
这俩人都是如出一辙的烦。
陈嘉树身世好,成绩好,长相好。
他身边从来不缺跟班,但是他缺朋友。
陈嘉树把手搭在裴缺的肩膀上:“怎么说,小爷我还挺喜欢你的个性,不谄媚这点特别好。”
裴缺拍掉他的手,皱眉:“滚开。”
陈嘉树啧一声,快步跟上他:“今天要去东区吃饭吗?小爷我请客。”
裴缺被烦死了。
离开简言短短两分钟,他便又开始想简言了。
如果之前这种思念还能压抑,现在见到面后便像是破了牢笼的猛兽,汹涌而来。
裴缺没看身后的陈嘉树,他想快点放学,躲在没人的角落里给简言发消息。
他想听见简言的声音。
在裴缺的世界里,他的安全感来自于他的哥哥,一旦离开简言,他便像是漂浮在水中的浮萍,比雨打的四处飘零,没有着落点。
陈嘉树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裴缺的冷漠,反倒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巴不得裴缺不理睬他。
——
有了这次冲动的先例,简言便每周都会腾出时间接送裴缺,有时出差路过市区也会去学校见他,给他带点吃的。
裴缺在学业上也没辜负他的期待,稳坐第一名。
简言偶尔打趣问他学校里是否有小女生喜欢他,每每问此,裴缺都十分茫然地表示不知道,不明白,不太懂。
简言碰了一鼻子的灰,而后试探问他小男生有吗?
毕竟他可没忘这是一本耽美文,裴缺的性取向或许本就不是女生。
裴缺对此更是一脸茫然问他,是在说交朋友吗?
在裴缺所受的教育里,好像并没有男性和男性之间可以交往。
简言也就打住话题。
他巴不得裴缺不要碰这种,这样也就可以彻底断绝裴缺喜欢上主角受的可能性。
那样可就太好了。
简言也想过有种可能,或许裴缺本来就不是弯的,他只是因为主角受对他的态度和其他人对他的态度不一样,所以感到好奇,以及被所谓的胜负欲占据上风。
不管怎么样,简言希望裴缺快乐健康就好了。
——
上学这期间,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络。
打电话的时候也是问问裴缺在学校有没有交到新朋友,裴缺每次都表示自己不需要交朋友。
简言头疼至极,不知道该如何开导他,只能安慰自己慢慢来。
春去秋来,四季更迭。
简言这两年也没有嫌麻烦,长久以来,时不时会特意给裴缺送东西,冬天冷会送衣服被子,送路边的糖炒栗子,夏天会给他带西瓜,带冰可乐。
以至于学校门卫大爷都眼熟他,而裴缺的舍友都知道裴缺有一个体贴入微的哥哥。
年六月初,裴缺以优异成绩升入高中,他的奖状在慢慢地填满卧室的墙。
裴缺的名字也在这些日子也来成了简言的口头禅。
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简言有一个又听话又懂事,成绩还好的弟弟。
简言感觉自己迎来了职业生涯的高光,回家后便喋喋不休地和裴缺说这些趣事儿。
简言有时也觉得是不是自己年纪越大,朋友也没几个交心的,所以他的倾诉欲日渐增长。刚开始还是裴缺和他讲述学校里的事儿,后来便成了裴缺安安静静地听他吐苦水,随后适时递上一杯水,让他免受嗓子沙哑之苦。
有很多话他也说过,但裴缺没有感到厌烦,他耐心乖巧地认真听,偶尔会搭句话。
简言不得不承认,如果说是他救了当初的裴缺,那现在是裴缺在拯救他。
成绩出来的当天,简言便带着裴缺去刘渊的火锅店里庆祝。
刘渊上次见裴缺还是他小学的时候,陡然间看见裴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拍着裴缺的肩膀直笑,夸简言有福气。
刘渊不知道简言和裴缺的关系。
或是说鲜少有人知道裴缺和简言不是亲兄弟。
一是简言觉得主动提不太好,二是不是亲兄弟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他俩不是亲兄弟也胜似亲兄弟了。
当然了,在简言的心中,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裴缺的老父亲。
刘渊拉着裴缺看了又看,连连感叹小孩子长大了不得了,一边拉着裴缺询问三连。
裴缺唇角微弯,挂着笑,一边苦兮兮地看向简言。
简言护短,连忙抬手把他拉过来,笑道:“你有这口才,还不如是少林寺念经。”
刘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是,当年少林寺就看上我骨骼清奇,要把我抢去镇寺,但我不舍这人间,婉拒了。”
刘渊今天的生意不太好,加上又是大中午的,他开了一瓶酒,坐在简言旁边,看着裴缺:“今天敞开肚子吃,裴缺弟弟,今天当叔叔的请客。”
第15章
裴缺吃相斯文,简言和刘渊聊天时,他便乖乖地在一边涮肉,也不插话,十足地安静。
刘渊开了店里的好酒。
他和简言其实也好久没见了。
简言也不好拂面,陪刘渊喝酒。
他悄悄地向裴缺使了个眼色,让他待会儿帮忙叫代驾。
裴缺抿唇点头,有些犹豫地倾身小声道:“哥哥,少喝一点。”
简言拍拍他的脑袋:“多吃一点。”
手慢慢地落下,惊觉裴缺已经真正地长成了少年模样。
头发还挺扎的,改明儿带他去剪头发。
刘渊最近过得不太顺利,事业上不顺利,感情也不顺利,拉着简言东扯西扯,抱着酒瓶又是哭又是笑,拉着简言一杯接一杯的喝,到最后抹了一把脸,颓废道:“简,我和小远是不是要完了?”
本来之前两人已经决定结束恋爱长跑,刘渊还说拟请柬准备结婚。
怎么突然走到这种地步了?
作为一个感情历史空白的简言,他完全不理解。
他转头看裴缺,想问问裴缺。
裴缺也摇摇头,两眼茫然,什么都不明白。
简言忍不住笑话他:“小裴缺,你说你长这张脸,怎么没人追啊?”
他觉得这一点也不科学。
裴缺反驳道:“哥哥还不是。”
简言嘚瑟:“我这是不想谈,我上学那会儿情书可是塞满桌子的。”
说起自己上学时的高光时刻,简言嘴上就没把门的。
裴缺眼神一黯,他抿唇,声音低落:“所以,哥哥为什么不谈恋爱?是不想,还是因为有我这个拖油瓶?”
他像是自言自语,浑身像是被包裹着一层破碎的气泡。
简言连忙道:“当然是不想。”
小孩儿越来越大了,心思也越来越敏感。
简言想抽自己两嘴巴子,他道:“雀雀,你怎么会这样想?你从哪儿听来的?”
“哥哥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好好长大,给我养老送终就行了。我对娶妻生子不感兴趣。”
简言没说的是,他性取向就决定了他不能娶妻生子。
他倒是想谈个恋爱,牵牵小手什么的,但gay圈太乱了,他怕得病,况且gay圈难找不到长在自己审美上的人。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赚点钱。
至于欲望这方面,手动解决对于一个老处男来说是够用的。
所以对于感情这事儿,简言一点也不着急。
他攒的钱不多,买了房所剩无几,这几年为资本家付出的多,得到的虽然不多却也不少,所以就算以后裴缺不给他养老送终,他也能拿着退休金安安稳稳地度过晚年。